夜已深,漠北军营的将军大帐之中,依旧灯火通明。
满头银发的老人捧着书简却看着面前有点犯迷糊的少年,认真的说道:“不得不承认,第一次看你挥舞那面军旗的时候,我认定你是个万中无一的奇才,因为我一生之中从未见过有人可以把旗子舞的那样灵动。”
“但可惜我让将军您失望了。”没等老人把话说完,将头狠狠埋地、低的秦崭便开口说道。
老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是啊,一生之中,我从没见过你这种对于武道完全不能够入门的顽石,原本我认为时间或许可以改变这种现状。”
“可是在军营里待了四年,我却还是没有一丁点的修念。”秦崭说着,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惨笑。
老人站起身,直直的看着秦崭,有些怜惜的说道:“我想再多给你点时间,但是军法不容,面对着军法,即便我是这里的主帅,但依然无可奈何,所以我对你感觉很抱歉。”
“没事的,我已经看开了。”秦崭抬起头惊讶的望向老人,因为老人的话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让大将军为他道歉。
望着秦崭,老人抿了一口杯中的青茶,紧接着说道:“军营你是待不成了,可不代表国都长安你待不成,那里才是真正属于强者的世界,我相信你去到那里,一定可以真正的崛起。”
“谨遵将军嘱咐,但秦崭想要带走一件东西,却不知将军是否同意?”秦崭低头,对老人深鞠一躬。
“军刀和盔甲按规定都是可以带走的,这你不必请示我。”老人挥挥手道。
“我说的.是那把军旗,您知道,我四年来每日碰触最多的,就是那面旗帜,所以.”秦崭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他明白,军旗是军中的象征之物,这个东西可不是说送人就送人的。
听了秦崭的话,老人明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说道:“那把军旗可以给你,不过上面的图案,却是要抹掉,你总不能背着一面军队的旗帜招摇过市。”
老人这么说,明显让秦崭有些吃惊,他没有想过,老人竟然可以这么慷慨,就这般随意便把那面在风雨中飘扬多年的旗帜赠与他了。
“时间尚早,你明日虽要起行,但我还是希望走之前,再听你吹上一曲,毕竟除了舞旗之外,你的笛子吹的也可谓一绝。”望着有些激动的少年,老人微微一笑。
“是,一切谨遵将军之命。”秦崭说着,迅速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根泛黄的竹笛,放至唇边。
不一会儿,将军大帐之中,便传出了几分悠扬的笛声,随着寒冷的北风,这清脆婉转的笛声飘过了整个漠北军营,飘过了漠北军营后的大山。
此时这座大山的山脚之下,正有一座富丽的马车安静的停泊,而马车之中的那个貌美女子,听到这宛转悠扬的笛声之后,也不住将紧闭的车篷天窗打开。
“没想到,这山外竟然还可以听到如此佳音,恐怕长安车中的那些个大乐师,听到此曲也要自叹不如呢。”长相清秀的女子听闻笛声,嘴角扬起一道迷人的微笑,对着天上的明月轻轻呢喃道。
“主公有何吩咐?”见马车之中的贵人探首,正倚在一旁休息的中年护卫马上开口问道,自从启程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马车之中的那名贵人。
“传令,明天让几个人以我的名义,去山的那面,寻找这个吹笛人,不论如何,也要邀他去长安见我。”女子说完,将探出的白皙颈首又收回车篷之中,而车篷的天窗,却是久久未能关上。
第二日清晨,伴着红日东升与雄鸡那高昂的鸣声,秦崭背负好行李,缓缓的走出了栖身四年的军帐,与别人不同,除了腰间的佩刀之外,他的背上,还多了一把随风飘扬的巨大黑旗。
“喂,臭小子,你就想这么一声不吭的走吗?”就在秦崭走出军寨大门的那一刻,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听到这句话,秦崭明显愣了一下,而后,他慢慢将头转了过去,而看到背后的情景之后,他的眼睛明显有些湿润,
因为此刻,除了武琏之外,竟还有两百多张军士的面孔,显然,他们是一起来为秦崭送行的。
“秦崭,你个没良心的,说走就走,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一名军士大声喊道。
“就是,这还是不是哥们了,你可不能出了军营就不认人啊。”另一名军士紧接着说道。
听到这里,秦崭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他此时此刻才明白到,原来在这四年之间,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在这辽远而冰冷的漠北军营之中,他从来就不是孤身一人。
武琏慢慢来到他的身旁,将秦崭背上的包裹摘下,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慢慢说道:“老弟,走吧,让我来送你出去。”
“我们也送秦崭老弟一程。”后面的军士中有人突然喊道,紧接着,这群身披黑甲的军士们,浩浩荡荡宛若河流一般,簇拥着身材并不如何高大的秦崭,缓缓走出了军营。
他们走出了军寨大门,走过了军寨前的羊肠小道,翻上了军寨后面的小山包。
“大哥,各位弟兄们,就到这里吧,你们快些回去吧。”秦崭看着身后的众人大声的喊道,话语之中,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老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此别过,改日再见时,我们再喝个痛快。”武琏说着,将包袱重新挂到秦崭的肩膀上,对他一抱拳。
随后,浩浩荡荡的黑甲军士们,均抬手对抱拳,对着秦崭齐声大喊道:“珍重!”
“各位同样珍重,待他日我们再见之时,定当把酒言欢。”秦崭说完,整了整背上的包袱,便朝着更远处走去,而他的背后,有一片黑压压的军士们,看着他默默走下山,进入大道,直至如同一个小黑点般消失不见。
..
翻山越岭,这样足以形容秦崭一天的行程,直至明月东升,秦崭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在一片林子之中升起火来。
此刻,看着渐升的火焰,感受着温热的气息,秦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并没有睡去,而是开始做另一件事,冥思。
所谓冥思,乃是修念的基础,而修念,则是修武最基本的入门功。虽然秦崭四年前便已经知道自己是百年一见的修武白痴,根本没有修武的资质,但是内心之中,他还抱着那么一丁点的希望。
修武先修念,念越清,力越强,秦崭默念着这句话,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开始如老僧一般入定,抛却心中的所有杂念,直至清净。
所谓修武,就是借助完全的意念与锻炼,将自身体能炼至无限强大,随后借此力道感应天地气息,直至完全能使天地间的气息随心而动,将其化为自己本身的力量。
这是世间所有修武者都明白的道理,秦崭当然同样明白,然而与别人不同,常人三五月、天才一两天便可修成的心念,秦崭四年也没有能修得。
他的心中似乎有什么阻隔一般,每当念意到达最为平和的那一刻,自己的意识便开始剧烈的波动,这种感觉,就像野兽遇到危险时开始的咆哮,秦崭无法阻断亦无法平静。
在将军请来的修武大师看来,他这种情况,叫做天生顽念,这以为着,他终身不能够修武,不过在秦崭的眼中,那名修武大师完全就是鬼扯。
呼吸越来越平稳,秦崭的内心也越来越清静,而就在这一刻,一股强烈的烦躁感开始在他的内心之中慢慢升腾,秦崭一皱眉,知道自己又遇到那层阻隔了。
轻声叹了口气,秦崭缓缓睁开了眼眸,跳跃的火光映入他的眼帘,但是他的眼中却未显得有一点明亮。
而就在此刻,一阵嘈杂的声音引起了秦崭的注意,他细细听去,发现里面全是些交杂着痛苦的哀号。
不好,有人有危险,我得去看看。听到这个声音,秦崭马上便生出了这个念头,随后,他连忙将自己的腰刀系好,把包袱跨上,最后扛起那把巨大的黑旗,循着声音的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顾及别人生命,他早已忘了自己是个从军四年但却没有动手杀过一个敌人的废柴军人,对于远处那些人所面临的危险,他可能根本帮不上忙,甚至还会令自己陷入困境。
迈着极其迅速的步伐,秦崭离声音发出的方向越来越近,此时他勉强可以看到火光,这或许意味着,一场殊死的搏斗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