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虽然已是深秋,但山上的树木依然枝繁叶茂,一阵风吹来,几片树叶慢悠悠飘落,留在树上的叶子沙沙地响着,似乎在发出挽留的声音。
“咳咳咳……”山谷里传来一阵咳嗽,接着有个温柔的女声响起:“伯母,您怎么了?病了吗?还是受伤了?”
“人老了,不中用了。我知道你们肯定想知道这么多年老太婆没消没息的,为什么又突然主动联系你们。”靠在床头的老婆婆又咳了几声,继续道,“其实我也不想再麻烦你们的,只是我自知时日不多了,不得不找你们帮忙。”
“伯母,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当年如果没有柳大哥出手相救,我们一家老小早就不在了。这十几年来,我们心里一直很愧疚,如果当年能及时得知消息,说不定还能帮上一点忙。从那之后,我们到处打听消息,却完全没有音讯,我们还以为您也……”另一个男声响起。
“伯母,来,您先喝点水,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我们保证,无论什么事,都会竭尽全力为您做到的!”中年妇人递上一杯水。
“我找你们来,不为别的,只为了云轻这丫头,”老婆婆指着在床边扶着自己却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姑娘说,“她是你柳大哥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我时日不多了,不想她在这世间无依无靠的,所以打算托付给你们夫妇二人。”
“哐当”一声,杯子落地开花,中年妇人眼中瞬间充满了泪水,紧握着老婆婆的双手激动地问:“您是说?她是晴姐的女儿?”
中年男子也连声问:“真的吗?真的吗?她真的是柳大哥的女儿?”
“不错!当年我好不容易赶到柳家,却只来得及救下轻儿,我怕连累了你们,所以带着她远走他乡,独自将她养大成人。原以为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能多陪她几年的,没想到,岁月不饶人啊……”
“不会的,您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接您回杨家,我们会把全天底下的好大夫都找来,您会长命百岁的。”
“没用的,别忘了,我也是一名大夫,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能熬到你们两个来到这里,已经很好了。”
“伯母,对不起,我们来晚了。”中年妇人趴在她的身边哭着说。
“傻孩子,当年你跟晴儿情同姐妹,我也把你当女儿看待的,要不是怕连累你们,我早就去找你了,伯母这些年也一直很想你啊。”老婆婆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伯母,别提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了,您这样子说,我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会没脸见柳大哥的!”中年男人眼眶也有点红了。
老婆婆抬头叫道:“轻儿。”
身旁的少女抬起头说:“姥姥,轻儿在这。”
“旭哥,你看,她真的是晴姐的女儿,长得跟晴姐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中年妇人激动地说着,而那男子除了紧紧握住妻子的手,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咳咳……轻儿,这是你杨叔跟月姨,当年你杨叔跟你爹是知交好友,而你月姨跟你娘也情同姐妹,今天我将你托付给他们二人,相信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可以完全信任他们!”
柳云轻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道:“轻儿知道了,姥姥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不行,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机会了。”老婆婆喘了口气,说:“轻儿,记住姥姥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好好照顾自己,要过得开心点,要不然姥姥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没脸见你父母的!”
“轻儿会牢牢记住的,姥姥放心吧!”少女使劲眨眨眼,边把泪水逼回去边保证着。
老婆婆对杨家夫妇二人道:“你们是不知道,轻儿从被我救下之后,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子爱哭爱闹了,小小年纪,沉默寡言,除了我这个老太婆,她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我是真的放不下她啊……”
“伯母,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轻儿的,保证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如有违背此誓言,就让我到九泉之下向大哥大嫂谢罪去!”中年男子向天发誓道。
“这样我就放心多了……晴儿,娘来找你了……“老婆婆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没了声息。
乌云密布,坟墓边上的野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而柳云轻跪在墓前一动不动。
站在柳云轻身后的杨旭夫妇无奈地看着她,叹了口气。
杨旭开口了:“轻儿,你从昨天到现在不吃不喝的,这样子身体会受不了的,逝者已已,听杨叔的话,回去吧。”
柳云轻仿佛没听到一样,一直保持着那姿势没动静。
杜冰月走到她身边蹲下,把柳云轻的身子扭过来面对着自己:“轻儿,发泄出来吧!你一直不声不响的,月姨很担心啊。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出来,以后月姨就是你娘,无论你想怎么样,月姨都陪着你!”
柳云轻茫然地看着她,“我……”由于太久没喝水,云轻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润润喉咙,“我真的可以哭出来?”
“可以的,无论你想怎么样,月姨都陪你。”杜冰月把她揽在怀里温柔地说。
“哇……”云轻在她怀里突然放声大哭,或许是因为被拥抱在像娘亲一样温暖的怀抱里,柳云轻突然有了哭诉的冲动,“我答应了娘不能轻易掉眼泪,要坚强,也答应了姥姥要开开心心地活着的,我很乖很听话的,我很努力地试着达到她们的期望,可是我心里好难过,爹跟娘不在了,现在连姥姥也走了,以后这世上只有轻儿一个人了,只有轻儿一个人了啊……”
“哗哗哗……”老天爷仿佛也感染到她的悲伤,瞬间下起了瓢泼大雨。
杜冰月紧紧地抱着嚎啕大哭的柳云轻,说:“轻儿乖,你不是一个人,以后月姨的家就是你的家,月姨就是你娘,杨叔叔就是你爹,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乖啊。”
站在旁边的杨旭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
柳云轻哭得伤心欲绝,几次想开口都呛了咽喉,最后刚说了句“我……”就晕倒在了杜冰月的怀里。
“轻儿,轻儿,你怎么了?”杜冰月慌了手脚,连忙唤自己的夫君,“旭哥,你快看,轻儿晕倒了,现在浑身发烫,怎么办?”
“走,赶紧送她下山看大夫去。”杨旭抱起柳云轻快步向山下奔去,杜冰月紧随其后。
山路泥泞,只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大雨滂沱,世间的一切都雾蒙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