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奕飞看着范子乔走远了，才走了过来。
“为什么？”
柳云轻看着从进了王府就一直沉默着陪在她身边的杨奕飞，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一个解释。
“能不能解‘断红尘’是姥姥的心病，那是她的遗憾，我得帮她完成。”
“以宁王对王妃的深情，万一治不好……”
“是啊，他们感情那么好，医者父母心，既然有这个希望，我怎么可以不救？”
杨奕飞沉默了一下，又开口问：“有几成把握？”
“七成。”柳云轻沉吟了一会儿，给了个最乐观的数字。
看着杨奕飞瞬间皱起的眉头，柳云轻便走近他解释道：“没有任何一种毒是有百分百把握解掉的，‘断红尘’不仅世间少有，至今更没有人能解得了它，解毒难度可想而知。姥姥当年带着我东躲西藏，还冒险去了西域带了一点回来研究毒性，在她的手札中，有着对它的各种分析及解毒方法的猜测，她病逝前的那段时间，已经有了比较有把握的方法，只是因为她的身体状况没办法去试验，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我想试试看，如果治好王妃，那是最好不过了，如果不能……”
“无论生死，我陪你！”杨奕飞突然伸手将她拽入怀中紧紧搂住，宣誓一般地说出这句话。
柳云轻在他怀中沉默了半响，最后却是看着那夕阳转移了话题：“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没吃什么东西，我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好，顺便让王爷派人去取了我们的包袱来。”杨奕飞紧了紧怀中的她，不再提解毒的事，他不想再给她压力了。
“嗯。”柳云轻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我不会让你跟着我送命的，我一定会完成姥姥的遗愿，解了这‘断红尘’，救下宁王妃，让有情人白头偕老的。
“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百草丹的作用了？是不是因为知道娘是为了生下我不服下它，所以一直以来才对我这么冷淡的？”范子乔回到侯府，随便抓了个人问明侯爷在哪里，便直闯了进去，
“混帐，还有没有点规矩啦？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进我的书房吗？”突然被打断对往事的沉思的范铮勃然大怒。
冲动地闯进书房的范子乔也呆了，整个书房，墙壁上挂的，书桌上放的，全是娘的画像，架子上的，都是娘的雕像，如果没猜错，柜子里的东西，也都是跟娘有关的吧？
再想到自己闯进来的时候，爹正拿着一方旧丝帕，痴痴地盯着，范子乔心中一痛，跪在了范铮面前，“爹，是不是每次见到我，你都会想到娘是因我而死，才会一直以来对我不管不顾？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轻易出现在你面前了。”
“啪”的一声，范子乔挨了一巴掌，“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你说这事了？我不是严令禁止过，谁都不许在你面前提起当年的事吗？”范铮暴跳如雷，气得站都站不稳。
尾随而来的范琏跟凌雪燕呆了一下，赶紧将周围的人赶走，才走了进来。
“范世伯，您别生气，先坐下来喝杯茶，子乔哥哥只是一时冲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凌雪燕将气乎乎的范铮扶到椅子上坐下。
范琏站在范子乔面前，铁青着脸对他说：“世子爷，老奴不知道你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但是你刚刚这话，真的是伤了侯爷的心了！”
“范琏，不必多说了，他想怎么样，就随他吧。”范铮缓了一口气，慢慢地开口了。
“侯爷，你是老奴从小看到大的，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我比谁都清楚，今天我不说出来，我就对不起死去的夫人！”范琏一脸郑重地对范子乔道，“世子爷，夫人的确是为了生下你放弃了解毒，当年侯爷赶回来的时候，木已成舟，无可挽回，而他也答应了夫人，会好好将你养大成人，绝不会随她而去，所以那半颗百草丹，是侯爷将它化入水中一勺一勺喂你喝下去的。你说侯爷对你冷淡，你小时候因为早产经常生病，是侯爷整夜整夜地抱着你睡觉不松手的。你五岁那年中了剧毒，侯爷用剩下的半颗百草丹暂时保住你的小命，为你砍伤了两名太医杖毙了数名自告奋勇而来的民间神医才引来了圣手夫人，求她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救你。后来查出是永安郡主下的毒，那个女人一心想嫁给侯爷才会对你下毒手，侯爷一怒之下砍了她一双手臂，要不是当时皇上登基没几年，根基不稳，需要侯爷的支持，你以为侯爷可以安然无恙吗？你说侯爷对你不管不顾？你十二岁那年，为了安平郡主错杀了夏渊长，断了皇后娘娘娘家的香火，要不是侯爷为了你拱手让出二十五万大军的兵权，你以为仅仅靠太后娘娘求情就能保得住你？因为没有了兵权，侯爷担心再也保不住你，才会远离朝廷中心，也一再约束你，不让你入朝为官，他宁愿你当个闲散世子，也不想你有什么闪失。你以为你每次出去游山玩水为什么从来没有出什么大事，那是因为侯爷的暗卫一直在暗中保护你！”
“够了，范琏，别说了。”范铮揉着太阳穴开口制止他。
“不，我要说，要不然世子爷怎么知道你的苦心！世子爷，你知道为什么侯爷从来不肯让你进书房看到夫人的画像吗？因为你小时候看过一次，发高烧哭了一整晚喊着要娘亲，你知道侯爷当时有多痛苦吗？你知道侯爷为什么一听到‘断红尘’就狂性大发严令禁止任何人在你面前提起吗？因为他怕你跟他一样会想到夫人，他怕你难过，更怕你因为发现夫人不肯解毒的原因而内疚，他宁愿自己一个人扛着。你知道老夫人劝侯爷纳妾的时候，侯爷怎么说吗？他说不想你因此会有任何潜在的危险，他不允许任何威胁得到你生命的人存在。你知道当年为了救你侯爷冒险在皇上面前跪了一天，提出以兵权换你一命之后回来，老夫人骂他太冲动万一皇上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脑袋怎么办时，他怎么回答吗？他说，‘子乔是婧儿用命换回来的，是我们两个唯一的孩子，如果他死了，我也就不活了，我们一家三口到黄泉地府团聚去。’你知道老夫人当时哭成什么样子吗？还有……”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范子乔跪在那里泪流满面，拼命挪到范铮身前磕头认错，“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孝，我一直不够关心你，才会忽略了你对我的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凌雪燕站在范铮身后，捂着嘴泣不成声，她从来没想过，这个整天板着脸除了已逝的夫人谁都不放在心上的世伯，原来是这么地深情而又隐忍，他付出了那么多，却从来没有让子乔哥哥知道。
“起来吧，爹不怪你，真的。”范铮叹了口气，抬手拦住了不停磕头的范子乔。
“爹，对不起。”
范铮扶起儿子，对范琏道：“我知道你是为我们父子好，接下来就让我跟他好好谈谈吧，你先去给我们准备些酒菜。”
“是，侯爷。”此时的范琏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怒气，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世伯，刚刚这么大动静，我先去陪陪老祖宗，免得她担心。”凌雪燕也主动退了出去，留下空间给他们父子二人。
范琏很快送来一桌酒菜，范子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陪着父亲喝酒。
范铮给他倒了杯酒，道：“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你会坐在这里陪我喝酒。”
“是我不孝，这么多年来不仅没有好好孝顺您，还老是惹您生气。”
“算了，都说了我不生气了。”范铮看着儿子脸上那个红掌印，“还疼吗？等一下记得涂点药消消肿。”
“不疼了。”范子乔摸着脸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