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的夜,月明星稀。
恢宏壮观的元府戒备森严,从府外到内堂,亮着一圈明亮的火把,黑甲长枪的士兵来回逡巡,表情凝重而忙碌。
此时元崇的书房依旧简单,除去书房门廊一排排挂着的大红灯笼,内衬映入帘的还是那番雪白的虎首椅子,家具的摆设比之顾小楼来的那次略显得凌乱,因为相比之上次,这间书房多了不少煞气冲天的黑甲将士,除了虎营压底的十八虎将,在元崇御下其实还是有着不少的好手,比如飞虎斥候李斥,负责虎营作战前方的军情刺探,再比如虎营负责锻造兵器器械的器虎林严等,都在这一夜聚集在这儿,煞气弥漫着整间屋子,使得屋子也在这煞气显得有些凌乱。
与外面的逡巡的火热不同,此时的屋内已降至冰点,因为城中几天前发生了一件事,潘郎失踪了。
虎首上,元崇不怒自威,尽管元崇此时不言不语,然而下首的一众虎将却如坐针砭。
“人,什么时候不见的?”元崇道。
“七天前,就在北街的青石小巷。”眼见四周无人吱声,许非只好硬着头皮答道。
只听啪的一声,随着元崇的掌心落下,元崇跟前的案桌整个寸寸皲裂,化作齑粉。可见元崇心中的愤怒。
“七天!无缘无故失踪了?虎营这些年真的是有长进啊!“元崇的声音渐冷,一众武将兜不住只好齐齐蹲跪,道。
“大统领请再给我们三天时间,我们愿领军令状,将潘公子给寻回来。”
此次开会商讨元崇除了将潘郎提出的计划全部告知了诸将,同时还将这三年潘郎对虎营所出谋的计策、避过的凶险全部告知了他们,诸将方才知道潘郎存在的重要性和地位,虽然震惊,但是更多的则是愤怒,竟然有人如此大胆,敢动虎营的人,大统领刚答应了其和元婉儿的婚事之后,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可惜那在青石小巷里截径的几个混混早给灭了口,否则少不了生啖其肉,以消大统领怒斥之气。
元崇冷哼了一声,不可置否,颔首转向许非道:”婉儿不知道这件事吧。”
“大统领放心,婉儿小姐已至宫中玲珑塔,并不知晓此事。”许非答道。
“总算还是有能做事的人。”元崇点头道,”当前之事,只能先放置一旁,如今杀手楼和三大世家对我们虎营虎视眈眈,上元一夜,势必腥风血雨,尔等久困牢笼,也该是时候重燃战血了。免得一个个都束缚了手脚,失了狼性。”无论是杀手楼亦或是三大世家,都是这世间势力之至的存在,而在元崇看来,这些都不过是虎营历练的一环,可见元崇的骄傲。
“请大统领放心,只要杀手楼的杀手敢来,我掏心虎第一个让他们感受一把猛虎掏心的滋味。”十八虎将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长手虎将桀桀的笑道,怪是渗人,掏心虎凌元,受艺名家虎形门,一双虎爪可裂金石,与匈奴的一战中,曾掏了匈奴将领一百零八颗活心,被匈奴人疯传为掏心虎,喜欢生吞人心,闻之胆寒。
随着诸将的纷纷表态,书房内一时战意沸腾,也随着这战意汹汹结束了会议。
诸将解散之后,书房内还仅余下元崇与许非二人。
“大统领,将婉儿小姐送进宫里玲珑塔是否有些不妥。”许非一阵欲言又止道,“皇上与大统领之间,终究是难再回头,就怕皇上会利用婉儿小姐来挟制大统领。”
“元籍(字)多虑了,我与皇上早有协议。”元崇略有深意的望了许非一眼,淡然一笑道,”今晚什么也不要想了,已经好久没有像今天一般与你并肩作战了,元籍,让我们今天杀个痛快吧。”
………………
明月大街,灯火通明,高楼林立,商铺鳞栉,走舞龙蛇,狮群闹街。
按照习俗,上元夜前十三日夜便要早早的燃灯,并且连燃五日,寓意吉星高照。所以上元夜到来之际,喧闹已经到达了高潮,各类摊贩、卖艺小生、小孩、姑娘拥满了这条宽大的大街,异常的繁华。
虽是车水马龙,灯红柳绿,然而在京城禁军的刻意管制下,倒也是井然有序。
只是随着元崇的到来,这一切都达到了最高潮。
他带的人不多,然而每一位都足以是震慑全场的明星。
因为跟在元崇身后的三十余名黑甲军将,皆是虎营精锐中的精锐,每一名都拥有自己的名号,那是用杀戮堆积起来的荣耀。此刻他们黑甲染血,煞气冲天,显然是经过一场或许几场杀戮来到此间。
这样一群煞星,并没能成功的驱走在场之人,除了维持秩序的禁军见到元崇的到来,老早接到上头指示的他们悄然退去之外,以及不少民众惊走外,剩下的绝大部分人都来自江湖,这些三教九流的绿林,早过惯了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即便是有着生命危险,也要见证这一场轰动江湖的刺杀,因为这些,可能就是日后行走江湖的谈资。
“这元崇,当真算是个人物,难怪那聂隐娘都拿他不下。”望着气如山岳的元崇,明月大街不远处高楼顾小楼手拿自制的鎏金望远镜紧盯着明月大街的局势,由衷的赞道。
“小青没觉着他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拿下了几个伏击点,杀了些不入流的杀手么?若是我们出手,定然要他身首异处。”藏小青一边给顾小楼倒着酒,一边嘀咕道。
“小丫头,你还别不服气,白玉桥、相思亭的杀手,虽然不是杀手楼出手,但这刺杀的技术,也是江湖上也是排的上号的。”顾小楼淡淡一笑道,端过杯中酒,细细的品着佳酿。
“主上,您让小青去,我保证手到擒来。”藏小青小脸气鼓鼓道。
“你是说真的?”顾小楼目光一凝,落在藏小青的身上,藏小青顿觉气氛一闷,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口了。
“小青,元崇号称京城第一高手并非浪得虚名,你刚从庄上下来不久,或许不知道他的可怕。”一直站在顾小楼后面静静的观察明月大街动态的林宫羽突然开口道:“元崇的神态,无论是在白玉桥还是在相思亭,亦或是现在,元崇都心不在焉,恍如猛虎,在等待活物的出现,你这时候去冒头,孰不明智。”
“哼,要你来教训我。”感觉失了面子,藏小青并不领情。
“小丫头片子,做事不长脑子,总有你吃亏的一天。”顾小楼一摁藏小青的小瓜子脸,嘴边邪笑道:“不过有点你说对了,要从老虎嘴上拔牙,光是瘙痒是没用的,总得先试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