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愣了愣，颇为吃惊地看着楚嫣然，“你父亲之前难道没告诉过你吗？咱们整个洛阳城最有名望的益王，却是有意想让你入府做他的儿媳呢……”
卢氏说着一脸喜色的拉住楚嫣然的手，拍了拍，笑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啊！你日后打理楚府上下也不吃紧了不是……”
楚嫣然一听，果不其然，正与之前宋士贤悄悄告诉他的话相吻合，不由得心中更是对这门婚事很是芥蒂，只故意装傻做痴问道，“嫣然不太记得了。外祖母又是从哪里听到的？”
“这还用得着去哪里听去不成？”
卢氏笑得合不拢嘴，笑吟吟道，“前儿你父亲还没回来的时候，那益王啊就派你小舅舅去你父亲的铺上递了私信，探过口风了。昨儿我们来之前，你舅舅上益王府做客的时候，那益王也是当着你舅舅的面，对你好大一通夸赞呢，似是满意得不得了啊……”
“说是不日就要上门提亲。”卢氏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忧心忡忡补了一句，“只是你父亲突然这么一走，这门婚事只怕也是要耽搁些日子了……”
楚嫣然一听，方松了口气，微微笑道，“无妨。迟些也挺好的。家蒙大丧，嫣然怎么会有兴致去大操大办的为自己谋着出嫁，这些事情想来还是要日后再议。”
又笑着轻轻推搡了一下卢氏，撒娇道，“左不成是外祖母嫌弃嫣然了，这样急急盼着嫣然出嫁？又或是觉得嫣然貌比无盐，拖了这门亲事将来便无人登门只能在家做个老姑娘不成？”
一番话逗得卢氏是面色大愉，不住笑道，“你这个鬼灵精！我不过才说了这么几句话而已，倒引得你说了这么一大车话来埋汰我，你这个鬼灵精！”
“大小姐好，老太太好！”
这边梅姑从外面走进来，对着楚嫣然和卢氏微微福了一福，“府上的膳食已经备好了。还请大小姐、老太太去用些吧，都一晌午没进食了。”
楚嫣然这才想起，自己的外祖母卢氏从晌午前过来到现在敲敲打打却是连一口正正经经的午食也没用上，老人家身子弱，可别连着身体也给耽误了，忙挽起卢氏的胳膊笑道，“梅姑说的对。外祖母，我们快些去吧，别回头饿伤了外祖母的胃，倒显得是嫣然的不是了。”
“你呀”卢氏笑着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楚嫣然的头。祖孙俩高高兴兴进别院用食不提。
吃完饭，祖孙俩的知心话还没有说完，正双双坐在楚嫣然的闺房内闲话家常，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原是碧玉在外面回道，“大小姐，周姨娘她们说要过来请安了。”
卢氏脸色平静，转头看向楚嫣然问道，“这个时候还来问安？”
卢氏她们用完晚食已经是酉时中，现在都快亥时了。一般人家的姨娘给家里主事的女主人请安都是早上卯时左右，就算是晚间请安也不会超过戌时。她们这些人倒是整整晚了两个时辰。
楚嫣然知道卢氏的意思。只是平威侯府与钱塘周家情况又略有不同，楚嫣然就对着卢氏苦笑道，
“自打我母亲离世，这府上便没了主母。原也是母亲庶妹周姨娘替着照管的，后来我稍稍大了些，父亲便执意了让我主事，她们虽是内心不虞，倒也是应了早晚间都按着规矩过来问安。可我……。”
“可我早些日子就免了她们昏定的规矩，她们也是照做了。怎么今日又挑了这样一个时辰过来，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哦，可是那林氏的女儿？”卢氏双眸微眯，眼色如刀，慢慢向外瞥了一眼。
“正是。”
这林氏便就是周姨娘的亲娘，当日楚嫣然外祖父周道源的妾室。
这卢氏自然也就是这周家的当家主母、原配嫡妻。
卢氏出身豪奢，一向做派很是硬气爽利，早些年周道源身边的那几个小妾无一不让卢氏收拾的服服帖帖。周姨娘的亲娘自然也在其中。
传闻这林氏，当年很是有几分姿色，还身软如绵，令楚嫣然的外祖父周道源更是如痴如醉，对其很是迷恋。
但即便如此，那林氏也终究没有越过卢氏头上去。她在周家受宠了那么些年，也只生下了周姨娘周丽华这么一个庶女。随后，周府老爷子周道源去世之后，周姨娘的娘亲过了不久，也便追其而去。
故而，卢氏最是看不惯这些妾室姨娘们的做派，更何况周姨娘还是当日林氏的亲生女儿，便道，“既然不是嫣然你叫的，就让她们回了吧，省得碍眼。”
楚嫣然点点头。她也不喜欢看见这些人。只是自己毕竟是平威侯府的嫡长女，这点容人的度量还是有的。楚嫣然便扬声对外面守着的碧玉道，“碧玉，我这正陪着外祖母呢，你让周姨娘她们都回了吧。”
碧玉和红玉都是当初楚周氏周文华在的时候，就为了楚嫣然特地请梅姑从外头千挑万选的人。
二人入了平威侯府，又跟在梅姑手底下学了不少做事的门窍，且跟着楚嫣然尾后识了些许字，全是调教好了的丫鬟。那楚周氏当日想着这二人能够伴着楚嫣然长大，待日后楚嫣然出嫁了也好帮衬着。
碧玉机灵，红玉沉稳。二人性格正是各有千秋，取长补短，互相映衬，可见了周文华是着实用了一番心思的。二人又一直跟着楚嫣然长大，故而忠心就更是不必提了。
吩咐完外面的人，楚嫣然就又同外祖母卢氏低声说起了家里家外的谋算安排。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
起先也只是轻微的一阵清风，
接着风越刮越大，吹的树枝乱摆，院里地上的灰尘乱飞。
楚嫣然屋里的窗户也被吹得怦怦直响，她身旁的卢氏已经睡下了，发出轻微的一下一下的鼾声。楚嫣然独自一人醒着，望着这灯光照的明亮亮的平威侯府，偌大一座，竟不由得悲从中来：
从今往后，这家里就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又恍惚听见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似是下起了大雨，便又唤了一声，“碧玉！”
“奴婢在。”
“可是下雨了？”
那碧玉听了楚嫣然这话，忙跑到外面院子里巴巴地看了看，又转身进屋回道，“还不曾下呢，想着一会就要下了吧。”
“晓得了。”楚嫣然应了一声，又道，“今夜风大，你和红玉也不用守夜了，各自睡去吧。”
“谢大小姐。”
楚嫣然靠着杏色的大迎枕，思忖着：
要不是今日出其不意的闹了这么一出，她楚嫣然还真瞧不出来这楚府内外竟还有这么多幺蛾子，她本来还一心沉溺在失去父亲的伤痛中，根本还来不及思量打算到这些钱银铺子的事情。
毕竟她最爱的父亲，昨儿夜里才刚刚去世啊……
故而，她也是觉着既然父亲都那样安排了，又请了当今圣上的意。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该作罢了。却没想到今天上午长房陈氏她们就迫不及待的来了，那时候她才猛然警醒：
她要是再一味溺在伤痛中，诸事不计，只怕更会亲者痛仇者快了。
哗啦一声，
果不其然，外面这便扬起了洋洋洒洒好一阵瓢泼大雨。
这一晚上，从楚嫣然的清怡院到楚梦岚、周姨娘所住的别院，很多人都睡得不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