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扶桑此番入秦,都是出于事先安排。近些年来,赵嘉被秦军逼得东躲西藏,走投无路,心想秦王此举无非是想抓了扶桑回去,以讨阿房欢心。于是听从赵景之策,来个将计就计,商议好之后,扶桑假意撤离不及被秦军捉住。入得秦宫后,赵景则安排一群自愿献身的刺客混入秦宫,让扶桑来个“大义灭亲”,好取得秦王信任,再想法诱其出城,行刺杀之事。哪知秦王是被诱骗出城了,扶桑却见扶柳天真烂漫,再大的深仇也只是她父亲所为,心下不忍伤害她,自作主张替她挨了一箭,以致计划全盘打乱。赵景得知后,十分气愤,于是按照事前的约定,命人唤其前来相见。
扶桑上前拜道:“赵景叔叔!”赵景冷冷地道:“你还知道叫我叔叔,瞧你干的好事!如何对你叔父交待?”扶桑道:“秦王心地刚硬,全然不顾女儿性命,常将军可是亲眼所见。嘉叔这条计策不成啊!”赵景身旁那老者正是常将军,说道:“你道他真会射死自己女儿么?你们都被他瞒骗了,他所射之处不过是女儿的腰带,那里镶金嵌玉,根本射不进去。”赵景接口道:“听见了没有?你倒可好,反过来倒助他女儿脱险,让我们失去了人质,害死了这许多弟兄,更丧失了一次绝佳的机会。”扶桑道:“可是夺走我赵国河山的只是秦王,不是他的女儿,怎么能牵累无辜?”赵景怒道:“无辜?难道咱们死的这些人便不算无辜?那些为助你取得秦王信任而自愿就死之人才最无辜。何况她还是秦王的女儿,糊涂啊!”
扶桑低下头去,暗想为了取胜,却全然不顾他人性命,那与秦王又有甚么分别?心内只是不服气。赵景见他默不作声,却以为他已知错,心想事已铸成,责备也无济于事,于是柔声道:“你年纪尚小,本不该叫你孤身犯险,无奈只有你方能接近秦王,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秦王没有怀疑你罢?”扶桑道:“没有。”赵景道:“那便好,你一定要万事小心,不要让他看出了破绽。对了,你母亲可否安好?”扶桑道:“尚好,通过这些天与她相处,我发现母亲并不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我想她是被您给误会了。”赵景道:“哦!我当年可是亲耳所闻啊!”扶桑道:“可是她并未贪图富贵,秦王给她建了豪华的宫殿她不住,却偏偏住在简陋的竹楼里。而且还一心想带我离开这儿呢!”赵景高兴地道:“既然如此!等我们大功告成了,一定带你母亲回到赵地,我们仍然尊她为国母,共举复兴大计。”扶桑挠首道:“可现下还有甚么办法能除掉秦王呢?”赵景笑道:“既然是有备而来,当然不止这一条计策了,现下只能实施第二套方案,只是这套方案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将对你母子二人不利,实是棋行险着,不得已而为之。不知‘阿房宫’和你母亲是否有关系?”扶桑道:“我刚才所说的豪华宫殿便是此处了。”赵景点头道:“果然如此!你要尽量劝解你母亲入住此处。”扶桑不解何意,怔怔地望着赵景。只听他道:“秦王为了修筑陵墓,每侵占一处,便捉住身强体壮的男丁,送到这里来充当苦力,家人老小则被通通杀害。而在此处,他们又受尽非人待遇,因此实与秦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中不乏能人巧匠,于是在开凿陵墓地宫的同时,在其下方一隅又偷倫挖了一处暗室,并且设置了机关,只要触动这个机关,整个秦陵便会失去平衡,瞬间崩塌。”听到这里,扶桑不禁耸然动容,想不到看上去华丽无比,坚不可摧的秦陵,竟是如此脆弱,生死全系于一间小小的斗室。正想问这个暗室所在何处,只见赵景望住这间石室,神情激动,他惊奇地道:“莫非这便是那暗室所在?”
赵景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此处。地宫中筑有许多人工江河,这些人工江河皆引渭河之水,你刚刚舟行之处便是其中之一。我们将这个暗室与之凿通,以作进退之用。多少年来,人们只盼秦王能够到这地宫中来参观一次,那便可以触发机关,令其“死得其所”了。最好是能够带领他的近臣亲信全部进来,便可来个一网打尽。可是等了许多年,他却始终并不下来一次。眼见他一统的脚步越来越近,人们便越来越着急:倘若待他完成一统大业,再杀了他,那也为时已晚。他们的强权已经形成,再想反秦那便更是难上加难!后来,嬴政又开始修筑阿房宫,工匠们将阿房宫底部掏空,也设计成了一般模样,那处暗室,与这里差别不大。我们知道后,无比兴奋,因为叫秦王下地陵不易,但入宫殿却是迟早之事,何况是为你母亲而建。”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我们早就有机会下手,只是还须确保你母亲的安全,因此几次都错过了。早知道你母亲从未住过里面,就应该!……哎!……无怪这几年,他连阿房宫也不再来了。后来我们又想了一个办法,终究要令这次行动万无一失,那就是秘密地凿挖一条地道,从这里穿过渭水底部,直达阿房宫。这样,我们的人便可在两处自由来往,不论哪一处成功,我们都能从另一处撤离。既然是偷偷开挖,自然是没有工具的,历经十余年,就在几个月前,这条通道终于被打通了。”
在这坚硬的石壁里,靠徒手挖出一条如此长的通道,那是多么巨大的工程!扶桑只觉眼角也湿润起来。赵景叹了口气道:“唉!秦王既然不肯来视察陵墓,那便只有靠你母亲将他引到阿房宫了,因此需要你母亲马上搬到宫中居住,以能引得那暴君入内。至于怎样从地宫进入暗室,我会向你详尽说明,阿房宫中的机关也和这里差不多,只要你们进入暗室,我便会派人接应。”说完着人带他去暗室各处查看,演练如何从地宫进入暗室,扶桑一一牢记于心。直到他已完全熟悉,赵景方道:“生死攸关,不可马虎。为了安全起见,你以后不必再进这里来,只与那钓鱼老者单线联系,仍用先前那副切口。至于那钓鱼老者,你以前未曾见过他,也不必知道他叫甚么名字,知道多了反而对你没有好处。”扶桑点了点头。赵景道:“好了!你去吧!”扶桑知道分别在即,颇有些不舍。赵景道:“成大事者,何必作儿女之态。”
扶桑只得辞了出来,仍由先前那汉子送他出去,却并非原路返回,而是朝下游驶去,原来另有出口,他不由得暗笑先前自己的担心倒是多余了。不到一刻,但觉眼前一亮,小舟已然出洞,那钓鱼老者正在洞旁相候。一轮满月悬挂中天,与刚刚伸手不见五指的洞中相比,简直便和白昼无异。扶桑回过头去,只见岸边铺满郁郁葱葱的藤条,即便刚刚出来,也难以断定出口在哪。此处与入口相距约有里许,呈上下游之势,刚才所过之处,便如一条斜铺在地底的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