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管兆民诧异地问。
“前些日子,哦,是春节前,不是你与甲班天车工那女的,把那化铁炉前台的老米,从马路上给背进厂里来的吗?”
“噢,哈哈哈是我,是我!”
“来,先坐下谈,别站着啊?”张镇铭从旁边拿过来一把椅子,摆在皇甫劲松面前说道。
“那天,老米喝醉了,躺倒在马路上吐个不止,我怕他被汽车轧着,天又这么冷,这才与小贾连背带拽地把他弄回厂来的。”管兆民说道。
“哈,‘米一瓶’!他喝醉酒上班不只一次了去年夏天,他在家喝了半斤多酒后来上班,路上,见一家人家敞着大门在院子里饮酒,他一扒头就看见人家饭桌上的酒啦,他可倒好,酒瘾上来了,于是他就迷迷糊糊地迈进了人家的院子。那家人本不认识他,看他进门的样子并不显认生,误认为是哪个亲朋来看他,就含含糊糊地向他打声招呼,又让了让酒。他一看对方挺客气,就大模大样地坐下来与对方对饮起来,哈,直到‘米一瓶’喝得烂醉,对方才知道并不认识他,上当了!然后就把他扔到门外,任他睡去。直到第二天早晨,天一亮他才糊里糊涂的醒转过来,睁眼一看,面前有一条大狼狗,正在吃他吐出来的。”
保卫科长马德铭给科内各个专案组分派了任务。他叫张文藻、王洪斌专案组负责眼下的几个现反案;让陈宝贵、陈红专案组负责6200盗窃案;让皇甫劲松和张镇铭、张广和、王桐泉等人,负责林贵信的历反案和翟学莹的流氓案等几个重要案件。并抓紧侦破。
皇甫劲松接受任务之后,马上把有关人员和材料调来进行了初审,他发现现有的证据与原来估计的案情相去甚远,便与张镇铭、张广和、王桐泉等人商议,决定马上派员外出进行调查取证,先把案件事实搞清楚再说。最后,大家统一了认识,就把几个案件中,凡属需外调取证的线索,都交由皇甫劲松和王桐泉二人,通过他们短期的外出突击调查,以使这几个案件的线条更加明朗,进度有所突破。
这几天,因厂子后门男厕所的木板壁上,突然出现了两条“反动标语。”。那标语是用黄泥块写的,一条是“打倒XXX!”,一条是“XXX滚滚滚!”。
这还得了!车间主任立即报告了保卫科,保卫科长派来了张文藻、王洪斌专案组调查此事,公安局也派来了侦察员,限期侦破这起重大的“反革命案件。”。于是,全厂开完大会开小会,层层动员,个个谈话,一会儿面对面,一会儿背靠背,鼓励提供线索、揭发坏人。折腾来折腾去,被吓得脸色发白甚至哭哭啼啼的男女青年工人不少,可究竟谁是写“反动标语。”的人呢?
接着,又在全厂职工中开展轰轰烈烈的查笔迹运动。结果在工人里面发现了十多个嫌疑者,笔迹与反动标语十分相似。于是,公安局和保卫科将这十多个工人集中起来办“学习班。”,两天两夜不让合眼,每人每天只限量吃一个窝头。三天后,“反革命分子。”终于浮出了水面有八个男工人承认反动标语是他写的,他们都不想让其他职工跟着吃苦、受冤枉。
保卫科长和公安侦察员都又惊又喜,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举了手、投了降!案件既破,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专案组和公安人员一同商量,他们决定立即对这八个人进行审讯,问他们为什么要写反动标语?
“我饿的!”张三结结巴巴地说。
“我、困的,我实在是熬不住了!”
这八个人说什么的都有。
“好哇!你你你混蛋!”
马德明勃然大怒,桌子拍得咚咚响。最后,把那八个嫌疑人员的字体笔迹被拿去公安局,叫技术部门一一对照检验,结果,笔迹哪个也不是,全否。
厕所发现反动标语一案,就这样被不了而了之了。
数九隆冬,天下着小雪,皇甫劲松和王桐泉俩人按计划乘上了去东北的列车。车箱里的乘客坐得满满的,列车上因没有暖气,乘客们个个都穿得厚厚的、圆圆的,还把两手揣在袖口里,萎萎缩缩地坐在光滑溜溜的木座椅上,或地板上,耐受着严寒。旁边的座椅上,竟不时传出一个旅客被冻得“喀喀喀喀。”的打牙声。尽管车窗关得很严,可冷风还是“嗖嗖。”地透过窗缝而入,把窗玻璃都冻出了厚厚的一层冰花。那素描似地冰花图案,已经把人们的视角同外界的雪原隔离开来,但并没有给人们带来一丝一毫的温暖,反而使冰窖似的车箱,显得更加沉闷。
列车在车轮与道轨磨擦的“七里卡,七里卡。”声中走了有大半夜了,绝大部分旅客都缩着脖在睡眼朦胧地打着磕睡,只是车箱里的广播喇叭,清晰传出女广播员按时向旅客报告站名的广播声音,此时,她正播到:“各位旅客请注意了,前方车站是锦西车站,有下车的旅客,请把自己的行理物品。”
突然,广播喇叭里,传出“卡!”地一长声响,接着便是一个男人急速的喊话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了,接到前方车站的紧急通知,接到前方车站的紧急通知,锦西车站因有武斗,锦西车站因有武斗,列车长临时决定,锦西车站不再停车,锦西车站不再停车,有下车的旅客请等下站下车,有下车的旅客请等下站下车。”
车箱里的旅客顿时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广播声所惊醒,立时出现一阵躁动,人们均已振作起来,俱支起耳朵仔细听那男广播员的喊话。忽然,那男广播员的喊话声嘎然而止,那广播喇叭里又传出了那女广播员急匆匆的大叫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了,接到前方车站的紧急通知,接到前方车站的紧急通知,锦西车站因有武斗,锦西车站因有武斗,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请您赶快离开座椅,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请您赶快离开座椅,都马上趴在车箱地板上,请您赶快离开座椅,趴在车箱地板上,避免发生危险!避免发生危。”
话音还没落下,旅客们就听到了这趟列车拼命地咆哮的声音:“呜呜呜呜呜呜!”
火车轮子马上由“七里卡,七里卡。”的慢节奏,换成了“轰轰隆隆。”的急促响声,突然间加快了许多,列车就象脱缰的野马,凶猛地向前冲去,似乎它要不顾一切的,把这锦西车站甩在身后。这时,车箱里一片混乱,正当人们还没闹明白,倒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就听车箱外面传来了一片清脆的机关枪响:“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有的子弹,已“呦呦。”的从车箱顶上呼啸而过。
“呼啦哗!”惊恐的人们,一下子都不约而同的抛离了窗口,齐刷刷地扑向了车箱的地板,趴下的人,都一动不动。有的年轻女人身上竟趴了有两三个男人,他们相互磨肩擦臂。半天,列车仍在吼叫着,但人与人之间,始终没有出现任何争执和争吵,因为这时,凡是压在女人身上的男人,目前都在努力充当着,那个被他压在身下的她的光荣义务保护神的角色。
“叭叭。”有两扇窗玻璃被打中了,声音清脆,人们仍死劲地趴在地板上,更是一动不动。
随着“哒哒哒。”的机关枪声远去,人们开始甦醒,有的,一点儿点儿的,慢慢的又回到原来的坐位上来。有两个妇女被吓得坐在地上只是抽泣。其中有那好心的人,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俩拉起。车箱里突然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人们开始互相述说着方才在锦西车站发生过的惊险故事,还不厌其烦地庆幸着自己,刚刚检验过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神奇命运。
列车乘务员来了,她提醒大家要认真检查一下自己的行理,看看有没有发生过物品丢失的现象?结果,在那个十分紧张的时刻里,全车箱竟连一只钢笔都没有丢失。皇甫劲松心道:“嗳!还是人的命,比那物要值钱得多啊!”便问王桐泉道:“怎么样?这一阵你怕不怕?”
“嘿嘿,有点儿紧张!你呢?”
“按听到的枪声而论,他肯定是个用子弹来练壮胆的货!如在战场上,你就听着他的枪声,挺着胸膛往前冲吧,保准没事!”皇甫劲松经验老到的说道。
“那你怎么也趴到地板上,躲了起来?嘿嘿,啊?”王桐泉反驳地问。
“理归理,事归事,说实在话,此时,我并没有视死如归的豪情,假如你一味的乱逞英雄的话,那子弹可又没长眼睛,万一叫流弹把脑壳穿了个窟窿眼儿,不是白白地送掉了一条小命?哈哈,岂不冤哉枉也?”皇甫劲松调侃地说。
火车一路往北,有不站有停,从各个火车站便能得知,各地方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总是武斗很盛。第二天下午,他俩总算来到了第一个目的地长春。二人下火车一出车站。就觉得情况不对,见迎面来了十来个戴着无字秀章的人,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俩团团围住,披头问道:“哎哎哎,你们是从哪嘎来的?来这儿干什么?”
“啊,哈哈同志,我们从天津来的,是搞外调的!您看,我们有介绍信!”
“谁跟你是同志?介绍信?那有什么用?不看,不看!啊,我问你们,你们俩是支持红二派的呢,还是支持长春公社派的呢?说对了,放你们走,说不对,就灭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