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7。”
“报告连长,队伍集合完毕,请指示!”
“出发!”
皇甫劲松命令道。
“是!向右转,齐步走!”
队伍以排为单位,向前慢慢蠕动着,渐渐地拉开了距离。在上午九点钟的灰尘弥漫的太阳里,一路唱着雄赳赳气昂昂的革命歌曲,浩浩荡荡地走着。一排走在最前面,二排走在中间,排长杨玉妹手里提着一只红塑料桶子,背上背着一卷绿雨衣横插的背包。薛指导员走在最后,但没走在队伍里,而是走在队伍一旁。他是个不计较小缺点,但在大事上绝对坚持原则的人。
前方开拔了,自然是浩浩荡荡的。
“我们唱一首革命歌曲,提高士气呀!”
郭副指导员举着电喇叭走了过来,高声起歌道:“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预备唱!”
于是一二三排的全体就敞开喉咙唱了起来。
队伍继续向前走着,走在二排后面的刘殿凯情绪来了,他为了消除大家行军的疲劳感,把上午出发时那种饱满的情绪调动起来,就回过头来对三徘的全体发出了比歌的号召,等前面一排刚唱完一首歌后,就忽然大声嚷道:“二排的,来一个!二排的,来一个!一二三,快快快!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着急!二排的,来。”
二排的队伍在大街上行走时,前面和后面的人,唱歌唱得非常有劲,唯独四排唱歌软绵绵的,显现出一种带死不落活的样子,这让来回骑着自行车的郭副指导员不满意。他在前面路旁停了下来,专等着他们四排出现。郭副指导员的自行车上捆着他自己的背包,他穿着洗白了的旧军装,脚上踏着一双黑凉鞋,肩上背着一顶画着红五角星和“八一。”的草帽,这无疑是某部队生产的军用产品。
“你们四排的唱歌声音不行,不嘹亮啊!”
他举起胸前的电喇叭对四排的同事们叫嚷道。
“要用劲唱,唱出革命的激情来啊!就是你们排的声音最低下定决心,不怕牺牲预备唱!”
他给四排的队伍开起了头。随即,他自己率先对着电喇叭唱了起来:“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他一脸亢奋,还不停地挥着他的右手,直到四排的全体同事象他鼓励的那般积极地唱着“下定决心。”从他眼皮底下走了过去。但是新的问题却出现了,女同胞们这些挂在背包上的水桶,在走起路来,不是一颤一颤地打着她们的屁股,就是撞击着她们的大腿,这在王守训、王有力、王德富和王建看来,感到特别的好笑和可怜。
“你看她们好麻烦,拉练还要多带一样东西!”
王守训一笑:“皇连长说,每天要行军三十公里呐!”他说,“那会累趴的!”
王德富说:“要走到霸县去访贫问苦,还要种上二亩地呢!”
“先走到王庆坨公社!”
王建说,他瞧了一眼周围的同事,又望了一眼瓦蓝的天空。
“再去堂二里、胜坊、霸州,然后再走回来,反正要一直向西,要了你一条老命!”
“掉一身肉是真格的!”王有力笑笑,“炊事班的人,早上就出发了!”
“炊事班的人,就是美哎!早晨我见刘国生、高照明他们坐着大汽车走的呢!”
王文爱折过头来看着他们,表现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走在最前面的一排长张文英,扭回身给炊事班辩解说:“哎!中午三百多人要吃饭呐!我看见他们带着锅、面和菜,装了一汽车,炊事班也挺辛苦的呢!嗳,王文爱,你想不想去炊事班?”
王文爱一听,脸都白了,就对一排长说:“我不会做饭做菜。”
“炊事班比我们好,我要是你,我就去炊事班了!炊事班行动比我们自由的多,还有吃有喝,肚子不会亏呐!”
一排长说着,一双眼睛在四处看着,她在人群里寻找着郭云盛副指导员。
郭云盛看见了,就觉得脸上一红,说道:“我不管这些事的。我不管的。你别找我!”
队伍说说笑笑走了四个小时,终于出了市区,中午已过,路的两旁开始出现农舍、田野和一排排树木了。农民的孩子看着这支背上背着背包和米袋的不很整齐的队伍在太阳下走着,就像看耍猴把戏的班子从门前路过一样,嘻皮笑脸地张开嘴巴笑着。队伍已不再像出发时那么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歌声逐渐消失,开始露出了疲倦,每个人的衣襟和背上都被汗水浸湿了,嘴巴里也尽是不断流进的咸咸而酸苦的汗珠。
“我这一世还没是这样受过累。”
张文英说道,两眼望了望空旷的田野。
“皇连长说,背着背包每天要行军三十公里,谁晓得现在走了多少公里了?”
你猜有十公里没有?”
陈大萍说:“十公里绝对不止,我估计快二十公里了。”
“我脚都疼了。”陈二萍说:“烟瘾也上来了。******抽支烟不?”
刘秃子听她一说,也想抽烟了,她的口袋里带了大港牌或恒大牌香烟。陈大萍看了眼高老头,高老头此刻走在队伍的前面,走在徘长张文英的旁边。队伍已经放慢了行军的速度,步子明显地变得沉重了。
“抽烟罗!”
陈二萍从他口袋里掏出了永红香烟。
“抽我的!”
刘秃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恒大香烟,一脸卖弄的样子。
“这是我昨天晚上偷了我爸爸的烟。偷了两包。”
前面就要到了王庆佗了。皇甫劲松用毛巾擦了擦脸上流下来的汗,看着脚下长长的大堤和话语越来越少的队伍,心道:“该休息一会儿了。”便吩咐三排长刘殿凯道:“休息20分钟。”
随着一声长长的哨声,队伍停了下来,人们朝大堤左右分开。男的都奔向右侧,下到堤坡底部,解开裤扣撒开了尿。那女人们见了,都羞涩的背向大堤左侧,有的在堤坡下搭起了人墙,把那需要小解的女人们围在了核心。那些憋得实在受不了的女同志们,边脱裤子边急急慌慌地蹲下身来。这时,人们都沉浸在“哗哗哗。”的流水声和无比轻松的感受当中,默默地一言不发。他们都明白,现在男女之间只隔着一条堤岸做着同样的一件事情,却比平日去厕所少了许多羞耻感。
“时间到了!”皇甫劲松看着手表对三排长说道。刘殿凯则吹起了长哨。哨声响过,队伍又出发了……
下午四点,拉练队伍来到了王庆坨。这是预先就选择好了的休息地。炊事班的同志们在这里忙着做饭。皇甫劲松下了休息的命令。薛指导员走向前来看望大家。他大声问道:“累不累?”
杨玉妹接声喊道:“不累!就是肚子饿了。”
“真是好样的!”薛指导员夸赞道。
这是一处斜斜的山坡,遍布着年轻的马尾松、樟树和杉树等交错的树木。鲍文胜、常永依、于铁康、卞玉海、纪伟等十个人,径直奔到了山坡顶上,就好像解放军抢占制高点一样,他们不怕艰辛地爬了上去。他们从山顶上望下去,两边风景都挺好,到处是田野、农舍和郁郁葱葱的树木。远处农舍的黑屋顶上蓝烟袅袅。天蓝盈盈的,有几缕白云在高空中游荡。几个人东张西望地看了几眼四周,觉得周围青青的全是绿色,于是疲劳都减少了很多。
大家解散后,都一心等着炊事班的同志吹号哨开饭,因为炊事班的同志如果不吹哨,其他同志不能擅自走过去妨碍炊事班干活劳动,这是郭副指导员在训话时交代清楚的。
“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开饭?我肚子都饿扁了!”
卞玉海发着牢骚说。
“要开饭了,你看一排都打饭来了!”
常永依转移话题对班长鲍文胜说。于铁康仰头看了看,随即问道:“小鲍,你安排班上哪个去打饭?”
“哎,卞玉海,你和于铁康去打饭吧!”
于铁康见班长叫他去打饭,就生气地瞥了小鲍一眼,转身下去了。卞玉海看着她那身上显得过于肥大的军装和异常苗条的背影,觉得她一定比他还累,就紧跑两步追了上去。
“要吃饭了。”常永依说。
“吃你娘的肠子。”纪伟扔出这么一句话道。
常永依把视线抛到山下,一排的同事已经开始排队打饭了,饭是一排长张文英率领班长从炊事班的饭锅了里打来的,再由班长分配给自己班的每个同志。常永依陡然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咕。”直叫。
“哼!我肚子饿得直叫,拉练真是消耗大啊!”
他看了眼蓝蓝的天空,又回过头来望了眼山下,见于铁康提着一塑料桶饭,艰难地向山上面走来,就赶紧跑过去接于铁康手中的饭桶。
“我来提,我来提!”
他向于铁康讨好地一笑。后面,卞玉海端着一大盆土豆炒肉丝跟了上来。
一顿狼吞虎咽以后,各班都把饭菜吃的净光,体力也有所恢复,皇甫劲松又命大家整队前行。五点多钟时,拉练的队伍在八间房大队(即现在的村)小学的门前停下了,这便是今天旅途的终点站。这所小学校,没在路边上,而是弯进公路的一片树林后面,这也是事先就联系好了的。
小学的门前是一块土坪,有两个歪歪扭扭的篮球架,上面嵌着一个圆不圆扁不扁的铁环。队伍就依次在这块坪上坐下了,大家都举着绿绿的军用水壶喝水,边等着薛指导员讲话。
“同志们,今天的野营拉练都表现得很不错啊,没有一个同志叫苦的咧!”
薛指导对着电喇叭总结今天的成绩,脸上有一种不知疲倦的高兴:“没有一个同志掉队,这充分证明了伟大领袖毛主席说的:‘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野营拉练就是为了增强同志们的组织纪律性,培养同志们吃苦耐劳的思想品德今天,我们就住在这学校里,条件是简陋点儿,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