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炳纲见了游县长以后,就把自己头天怎样设计装病,怎样设下埋伏,贼人又怎样借前院放火搞调虎离山,最后又把假“梅花拳圣宝。”盗走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跟游辛计叙说了一遍,游辛计也觉“下饵钓龟。”的时候到了,便商议合计了一番“舍孩子套狼。”的办法,就下令将范家五兄弟释放回家。
范炳纲回到家中,见老五受了惊吓病倒在炕上,也顾不得许多,遂领着其余四人在院内查看地形,在矮墙上檐口的飞边,发现了李三“来去。”的蛛丝马迹和路径,于是便挖下了两处陷阱,叫众人埋伏在平常盛工具的空屋内藏匿,单等那贼人逃走踏翻陷坑时抓人。
范炳纲面对这十五六岁的孩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似乎面熟在哪儿见过,便低下头仔细认真的想了个遍,还是没有想起什么,便抬起头来说道:“小英雄,你可认得老夫?”
“认得!剥了你的皮,我恨不得啃你的骨头。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的魂魄!”
“哦,有种!咱俩还是深仇大恨?你是谁?能告诉我吗?”
李三不语。可旁边站着的范家五虎怎按耐得住?乱哄哄七言八语的嚷道:“快说!你是谁?小兔崽子,我扒了你的皮!”“不说打死他,小贼!”“说!不然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小王八蛋还。”
范炳纲把手一抬,示意让他们安静。然后把宝刃“世阙。”拿在手中,右手一用力“嚓呤呤。”将剑出鞘,剑光直照李三脸上,放射出耀眼的光芒。那锋利无比的剑刃一拐弯直指李三的颈嗓咽喉。李三一惊,随即又安定下来。接着,把胸一挺,把心一横,把头一昂,把眼一闭,把脖颈一梗,就等着死了,可等了好一阵时间,就听范炳纲冷笑了两声,压低嗓音问道:“你认识刘呈祥吗?是他派你来的吗?”
李三心里又是一惊,但他把头扭向一边,仍是不语。
范炳纲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让站在旁边的范秋水拿条湿毛巾来,他不管李三愿意还是不愿意,便亲自上前将李三脸上的黑泥脏土擦了个干干净净。等擦完这张脸再一看,“唷!这不是我那三师弟李云龙吗?”范炳纲先是一楞,随后,他只觉大脑一阵眩晕,又跌坐在太师椅上。范秋水见状,急忙用手相搀。范炳纲却挣扎着坐在太师椅上,要了一盏茶喝了稳了稳心神,接着轻声问道:“我来问你,你可是李云龙的儿子吗?前来报父仇行刺于我?”
李三心里更是一惊,有心否认,但很快又回转了念头,他觉得:大丈夫活在世上应光明磊落,我本来此就是为了报杀父之仇,这有何见不得人的?于是挺起胸膛说道:“是又怎样?”
“那你是李元还是李三?”
“李元是我大哥,我是李三。你怎知我的名字?”
范炳纲道:“你父与我是亲师兄弟,刘呈祥是我五弟,今生今世我对不起他们,我当年做的错事我自己清楚的很,我是自做自受,罪有应得!刘呈祥派你来,一是要我的脑袋,二是要‘梅花拳圣宝’,这两样我都答应给你。我说过:从今往后,我改恶从善,体恤忠良,敬待圣宝。我也发过誓:如若违悖誓言,再做那伤天害理的事,老天有知,则以那瑶琴为例!你也都亲眼看见了。现在我把你放了,圣宝给你拿走,我的脑袋你也拿走,没别的,就指望通过此举能表达我范炳纲悔过自新的一片诚意,从此了却了咱们两家的冤仇。你回去跟刘呈祥说,就说我只能做到这些了,请他原谅!来人,先给他松绑!”
范炳纲这么一说,站在一旁的四个坏小子都急了眼了,可都不干了,马上齐声反对:“爹,不能放他!是他杀的人,要他偿命!”“爹,怎能放了他呢?放了他怎与官府交差?”“他是贼党,好容易把他拿住!”
范炳纲一听就火了,“啪。”的一拍桌子,那桌子立时被劈为两半。吓得这哥四个和所有在场的人面色更变。接着厉声喝道:“我的话都不听了?啊!这还了得!快,给你兄弟李三松绑!”
范秋水姑娘听见父亲二次吩咐,便上前将李三的绑绳解开。就在这时,“忽啦啦。”就见那范家四虎全跪倒在地,乱哄哄的喊道:“爹,您糊涂了!这小子放不得呀,那是放虎归山啊!”“爹,放了他就便宜他了,您怎么还给他脑袋?”“爹,把他千刀万剐了不就完了?”
“爹。”
范炳纲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放缓了口气说道:“唉!真正糊涂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这帮混球!你们想过没有,咱们在姬家屯住的好好的,跑这儿来干什么?对,是我不对,是我惹的祸!本来出卖你们的两位师伯师叔,也与你等没关系,那是十年前的事啦,当时你们还小。可世上讲究父债子还,我也没办法!先是老二被仇家扎瞎一只眼,后是老五被绑架,花多少银子不算,可打那儿就留下一个心口疼的病根儿。这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所以咱们才往县城里跑。这两年我想明白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你抓回来。这就是仇恨,这就是恩怨!特别是,咱把‘梅花拳圣宝’拿回来了,本来是想获为己有,想成为自家的祖传圣宝,可那不是什么‘宝’,那是个烫手的山芋!是个天大的祸根!你们看,李三不是来了吗?刘呈祥也跟着就要带人来!梅花拳的老少爷们儿及他们的后人,一拨儿接一拨儿都要来,他们背后有几万人哪!反正不把‘梅花拳圣宝'拿回去就不会算完,从今以后咱就是梅花拳的公敌了,从今往后咱们全家是永无宁日了!你们懂不懂?我前思后想,越想越后怕,不好收拾啊!要不怎么说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哪!你们说靠官府给咱撑腰,狗屁!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引狼入室呢,其实他们就是强盗,土匪,填不满的无底洞!我决定悬崖勒马、痛改前非也是万不得已,那是首先考虑到你们,是为你们着想,是为你们好!懂吗?混球们!还不都站起来,给你李三兄弟赔礼道歉!”
范炳纲这一番话,说得甭提多透亮了,既诚恳又真挚,连一直持怀疑态度,认为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李三都有点感动了。
范秋水姑娘早感动得热泪盈眶,听了他父亲的吩咐,马上带头跪在李三面前行礼说:“李三兄弟,都是我父亲因把那功名利禄看得过重,悔不该一时糊涂,做出那伤天害理卖友求荣的不耻之事,至使我那大师伯和三师叔身陷囹圄。一念之差,铸成大错。现自知罪孽深重,欲悬崖勒马、改邪归正、改恶从善,再不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希望你能原谅于他,我们兄妹给你磕头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李三给闹懵了,他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楞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范炳纲见状,以为李三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便将“剑与书。”拿在手里凄惨的说道:“李三贤侄儿,这‘梅花拳圣宝'你拿去替我交给刘呈祥你五叔,我这人头麽?”
说着,就见他“嚓呤呤。”拔出了短剑对准了自己的脖颈说道:“就也麻烦你拿去,祭奠你父的亡灵。”
李三此时如梦初醒,一伸手使了个“大金丝缠腕。”,一把将范炳纲手里的“世阙。”夺了过来,大吼道:“你,你你,你二伯,不要如此,我,我原谅你了!”
“二伯?你,你叫我二伯?啊!你终于原谅我了!”
范炳纲泪如雨下,他一把把李三搂在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范秋水姑娘赶忙站立起来劝解,她那几个哥哥也“溜溜。”地跟着立起身来,站在一旁瞧看。
李三在范炳纲的怀中想到:难道一个人犯下了上天不可饶恕的罪行,一旦得到了人们的谅解,竟然会激动得热泪盈眶吗?看来,人要是干了坏事以后,如果有朝一日良心发现,其内心的压力是相当大的,是非常痛苦的。反过来说,我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了他,原谅了我的杀父仇人,这样做对吗?那杀父的不共戴天大仇就不报了?这件事就如此简单的了结了吗?但,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他既然有悔改之心,要重新做人,我能放过他,总比杀了他要强吧!啊好!这世上,反正总是有“以德报怨。”的,也有“恩将仇报。”的,还有“知恩图报的。”!
范炳纲哭够多时,命家人摆酒与李三接风洗尘。李三心中暗笑:纵览天下古今中外,于半夜时分摆酒为给贼人接风洗尘的事,恐怕这是开天辟地以来,绝无仅有的第一桩。
不多时,酒宴摆下,众人围坐一桌,开怀畅饮。范炳纲查点人数,唯独少了四少爷,范炳纲命人去找,找的人回道:“老爷,四爷肚子着了凉,拉稀不止,先正卧床休息,特让我替他告病,您看。”
“算了吧!有咱们几个就行了,不争他一个,明早起来请大夫来给看看来来来,喝酒!”
李三不敢多喝,另外,他与那几个所谓哥们儿不熟,心里也不愿与他们称兄道弟,于是就只能与秋水姑娘勉为应酬。
范炳纲心情一顺,酒就放开了,酒一放开,话就特多。他首先夸李三仁义,有点儿象他爹。提起李云龙,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说李云龙讲义气都讲出了名,人送绰号“小叔宝。”。谈到练武,更是眉飞色舞,什么“达摩老祖是宗师,少林武当内外支,南拳北腿分上下,四门(指少林、形艺、八卦、太极)八派(指全真派、五岳剑派、峨眉派、梅花拳派、昆仑派、青城派、清真教派、谭弹腿派)本一家。”啦;什么“陈式太极王廷先,露禅一支传鉴泉。武禹镶授孙禄堂,杨武孙吴又百年。”啦;等等,涉及僧、道、儒、丐、回、蛮和宫廷、绿林等各种武术流派,无所不通。当谈到李云龙的武功,他神情郑重无限慨叹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