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是我爹当年缘识的朋友,肯定错不了,前途远大呀!嗳!我最近听说他去了上海,要成立什么武馆,叫精武会?”
毕连寿听“醉鬼。”张三与燕子李三这番不知所云的对话,心里有点儿不耐烦了,赶忙插在其中道:“师父,我想听听‘金字金盘’(指算命摆的卦摊)从头到尾,从始至终用江湖‘调侃儿’‘使活’(运作)的‘饭儿’(方式方法),您就给我系统的说说吧!”
燕子李三听后,觉得这个话题太大,怕耽误好长功夫,于是赶快接过话头儿向醉鬼张三提醒道:“三叔,您看时候已快到晌午头了,要聊,家里比这儿不在以下,可以边吃边聊,不行您就替我言语一声,整体移架李氏景华宫如何?”
“醉鬼。”张三见“燕子。”李三诚意相邀,醉鬼。”张三便让大家收拾好东西,起程往李三家去作客。一行人顺山间小路悠然而行,觉不多时便来到李三家门口。李三的娘听说有贵客来访,慌忙间迎出门来,李三引众人与他母亲见礼。进门后,老太太与二婶儿母子也过来与客人相见。寒喧毕,李三专门将“醉鬼。”张三引见给老太太和母亲认识道:“奶奶,娘!这位就是您们常对我说起的,我爸在北平结识的拜把子兄弟,张长楨叔叔,他与众朋友一起,今儿特地来看您了!”
醉鬼张三见老太太在跟前赶忙跪倒给老太太磕头口中说道:“盟娘在上,不孝儿张三给您磕头了,请恕我迟来府上拜望老娘之罪!”
张绍鹏、梁晓棠、马德山、耿德海、毕连寿、程菊农等一般小弟兄见醉鬼张三跪地给老太太磕头行礼,也随之“呼啦啦。”跪倒一片,随声说道:“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一见喜出望外,激动地说:“唷!你就是那北京城里出了名的大侠醉鬼张三张寿亭么?”
醉鬼张三答道:“正是!孩儿给老娘请安!”
老太太喜道:“起来,快起来!孩子们都快起来!寿亭!来见过你嫂子和弟媳!”
醉鬼张三等按着老太太所说的,又重新与李三他娘及二婶儿见礼。李三的娘见来的客人甚多,便把李三叫到跟前说道:“三儿呀!快请客人到后面院子里坐啊!院子也大,凉快!二婶儿!你快沏茶烧水,泡手巾把给诸位擦把脸!”
众人刚要从中间穿膛门进后院,忽听有人高声笑道:“嚯!热闹哇!哈哈!李三贤侄儿,来不少客人啊!哈哈!”
李三回头一看,原来是东院邻居二大妈家的掌柜的二大爷和西头院儿街坊金六叔结伴来串门。便不客气地说:“二大爷,金六叔,您俩来了正好!我家来了好多客人,等一会再给您们引荐,现在我向您两家先借几个椅子凳子来坐,当然是越快越好,越多越好,怎么样?您现在就给我拿一趟去?”
“好勒!”二大爷和金六叔答应后扭头就走。李三趁此刻把皇甫剑叫到跟前说:“皇甫兄弟,你先替我支应着点儿,今儿个是初八,是双日子,正赶上是千家店的集,我打算买点儿酒菜,去去就回,你看怎样?”
皇甫剑道:“三哥,您就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啦,您就看好呗!”
说着皇甫剑就先跑到后院照应客人去了。不大会儿功夫,二大爷和金六叔回来了,连背带扛、连提带抱拿来了十来个长短不一的椅子和板凳,他俩与皇甫剑把这些坐头往后院一摆,嗬!正好,每个人都有座!
二婶过来,把新沏好茶的茶壶与刚洗刷干净的茶碗递给皇甫剑,摆在大柳树底下的碾桌上。皇甫剑动手把茶水都斟在碗里,先请武当门门长孙禄堂先生和“圣手神医。”罗良君、“长门。”武家的一代宗师戚老爷子、醉鬼张三的张寿亭四位前辈用茶。那二大爷和金六叔与众位客人也不见外,边饮茶边唠一些时事新闻,谈笑风生好不快意!为了助兴,张三爷让程菊农给大家清唱一折里萧恩的一段老生唱段。程菊农也不推拖,端起茶碗往嘴里呡了口茶,随即清了清嗓子,刚要张嘴唱,就见金六叔摆了摆手说道:“小老弟,你要喜欢唱,我们俩人京胡翁子等文场都有,全能给你伴奏!要不,先等我们俩人一会儿,回家拿胡琴就来?”
程菊农等他们俩拿来胡琴坐下,定好调门,就听胡琴一响,那西皮摇板音色先上提显得脆亮,后面紧连着几个下滑音:“郎郎米来来米米来来叨啦啦啦叨呜叨呜叨呜。”
“啊,漂亮!”“好!”
众人不由得赞叹他们俩操琴的功力不同凡响。程菊农忽被这胡琴的声响所震撼、所调动,他随着这“过门儿。”的“板。”与“眼。”,迅捷入戏地唱了起来:“父女们打渔,在河呃下啊,家贫哪怕啊,人嗯笑噢咂(咱)啊!桂英儿掌昂稳舵,父把啊网撒啊啊;怎奈我,年迈嗳苍呃苍,气呃力,不佳啊啊啊!”
那高亢的音色,随着那悠扬的声腔节律,在京胡嘹亮声音的衬托下,象一只吹响的唢呐,直插云天,人们不禁随声符合起来。有两位老先生则一边打着手板,一边歪着脖颈,摇晃着那刚刚被这段西皮唱腔迷住的脑壳。
这一段刚完,胡琴声还没落尽,人们已憋不住要发泄赞美之声给唱者听的激昂之举:“好!”“好!”
院子里响起了阵阵喝彩声,那喝彩声加杂着一片掌声,其中还包括被二婶儿抱在怀中的小五的微小掌声。
这时,金六叔撂下了手中的弓子,抬起刚从戏中退出来的一双眼睛,死死盯住程菊农见方又见圆的粉白色脸膛问道:“你叫程菊农?”
“嗯!”
“这名字好熟!你跟荣春亮、丁永利学过武生戏吧?前些日子在北平东安市场丹桂茶园是不是与赵桐珊、刘鸿声、孙菊仙等合演过《辕门斩子》的戏?你饰演的杨宗保?是不是?”
“您怎么知道?”
“你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先说是不是?”
“是!”
程菊农似顾虑重重的勉强答道。金六叔把手里攥着的京胡稳稳地放下后说道:“你这小鬼头瞒不过我这一副眼睛!你这头一句‘父女们打渔,在河呃下啊’,我拿耳朵一摸,就知道你不是那寻常票友!哈哈!你知我是谁?我先给你说一段历史:早年间,北京王府井的东安市场里,有两家‘清音桌’(即京剧清唱茶楼)。一个叫舫兴茶楼,一个叫德昌茶楼,每日下午两点开锣,一直唱到日落时分。茶楼门前的海报用正楷写着‘特请五城弟子随意消遣’。啥叫‘五城’?那时的北京划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城,故叫五城。所谓‘弟子’,就是指票友。每逢礼拜六、礼拜日,这里就热闹非常,座无虚席。在这两座茶楼之外,还有一家清茶馆,它坐落在‘润明楼饭庄’对面的一座小楼上。楼上,阳光充足,窗明几净,桌椅一律是竹藤编制,室内备有当日报纸杂志和各色棋类,壁上挂着几把胡琴和月琴。用现在我的话来说,这里时尚而温馨。京城的文人墨客,票界名宿和棋界高手,多来此一抒雅兴。虽非‘群贤毕至’,也称得上‘风流云集’。那时,杨小朵(即著名琴师杨宝忠和著名京剧演员杨宝森的父亲)是有名的花旦(且善操琴),每日里就在此处演出,我一直给他操琴,当时北平前门外百顺胡同大半条街都是他家的房子,我一年就有多半年泡在他家里。”
金六叔说到这儿,不觉得意起来,他又把撂在碾桌上京胡提在手里款款地说道:“小老弟,你来看,我这把老京胡就是杨小朵老闆传世给我的登台胡琴,名叫‘黄老虎’,原出自琉璃厂最具盛名的制琴大家史善明之手。现在就这把琴的身价来说,当在30块钱以上。”
程菊农一听,立时显得肃然起敬。顺手便将这把胡琴接在手里仔细一看,见胡琴通体黑黄,油光锃亮,那琴杆笔挺熘直。刚要将琴弓从横轴上摘下,只见金六叔一把又将这胡琴拿回他手里说到:“天津著名京韵大鼓演员‘小彩舞’(骆玉笙),曾到广德楼剧场演出,演唱过一个新曲目《击鼓骂曹》。她在这个段子里仿照京剧‘骂曹’的伴奏,也有‘夜深沉’曲牌,也有双手击鼓,用的也是南堂鼓。那年,她首演前几天,就是请我给她伴奏的,广告登出:‘特请金六福先生操琴伴奏’。这一宣传,当时就使得门票被争抢一空!来!听我再给大家拉一段这京剧曲牌‘夜深沉’!”
说完,他把琴弓一横,“嘀嗒嘀嘀嘀嗒!”,只一弓就将弦音定准,紧接着他按着那鼓点节奏,“嗒嘀咚嘀嗒!”,只见他弓法娴熟,速度时快时慢,胡琴花腔迭出,琴音铿锵悦耳,令人目眩神迷。真是好琴加好手,众人听得如醉如痴,一曲下来,大家竟忘了鼓掌,等琴声落尽,才如大梦初觉,那掌声突然暴起,却似江河流水经久不息。
金六福演奏得兴起,在梁晓棠、耿德海、毕连寿、马德山、程菊农、张绍鹏等一般小弟兄的轮流攒掇之下,竟然脱离开京剧曲牌,拉了一段“岔曲。”《风雨归舟》(单弦);又拉了几段莲花落、十不闲、梅花调,很明显的看出他天赋极好,受过名家传授,又表现出多才多艺,真是件件拾得起来,众人品着热茶,听着京胡奏曲,正在得意之际,忽听穿膛院门“哗啦。”一响,只见李三身背着鼓鼓囊囊的头号大麻袋,风尘仆仆的走进院子里来。他把麻袋往碾桌旁一撂,就风是风火是火的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