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士兵好奇地观看着这位年轻男爵的古怪举动:凤铁把羊肺气管灌入清水,冲水使肺内污液倒出直至羊肺色白,抽出断掉的弯刀在每叶肺上横、直划一刀,深入一半。挤出液水,下锅煮开,熟练地去血沫,再把羊肺切成小条。
同时,凤铁让熊大将羊大肠、羊肚加盐揉搓,去掉黏液和肚油杂质,放入开水锅中煮熟后刮去白液,将羊肠羊肚切成小块羊心剖开,除尽血污,入锅煮几分钟,捞出切片羊头除去毛,煮熟后去尽头骨,拆下羊脸、舌、耳朵,羊头肉切成大块。
这个世界里没有胡椒和葱姜蒜这些调味料,凤铁只好多放辣椒,用盐调好汤味之后把刚才准备好的肠肚心肝肺舌耳脸肉一股脑地投入到铁锅中熬煮,铁锅下大块的散发着特有清香味的木材跳动着愉快的火焰。
凤铁专心致志地张罗着一锅美味的羊杂浓汤,一众士兵地好奇地看着他忙的不亦乐乎,就连远处囚车内的女巫也睁大了双眼注视着凤铁的举动。大家根本没想到在帝都内出名的混蛋纨绔居然有这样的本领和耐心亲自洗手作羹汤,这简直比公鸡下蛋母猪上树还要令人难以置信,可是这的确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众人眼前,罗浮脸上的讶异之色也愈发浓烈。
顷刻,铁锅上冒起了腥膻浓香的汤味,让人闻见食指大动。连对食物没有什么要求的罗浮将军也闻到香味以后凑了过来。
凤铁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是陶醉之色:“这可是绿海大陆上的第一锅羊杂汤呀,要是再有个鸡蛋灌饼可就完美啦。我凤铁果然是个天才!”
突然凤铁感觉到后背有些痒痒的,于是脑残地从沸腾的铁锅里拿出一把木柄铁勺伸进衣领向背上挠去。
“啊……”
凤铁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回荡在浓浓的夜色中。
凤铁的身上缠着一层纱布,后背上涂满了治疗烫伤的药膏哼着小曲呲牙咧嘴地走到女巫的囚车边。
凤铁左手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右手托着一大块用树叶包裹的肥羊肉,“来吧艾薇儿公主,我心目中最最伟大的美少女战士。”
凤铁笑吟吟地把拿着羊肉的手舒展到囚车边上,一边把嘴唇凑到碗沿上“滋溜”吸了一口汤,“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得慌,在您老人家心里已经代表月亮惩罚了我无数遍之前,您好歹也吃点东西不是?”
凤铁吹了吹碗里的热汤,又喝了一口,满足地咂咂嘴,“自从我们出发以来你就和我说过一回话,还是诅咒我被魔鬼吸引过去吃掉的恶言恶语。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否奸过你,要不你怎么会憎恨你这个救命恩人本少爷我到这种程度。”
女巫一句话也不说,她从囚车的栅栏里探出半截细瘦的手腕抓过凤铁手中的羊肉,背过身去慢慢的咀嚼食物。
凤铁苦笑了一下,知道女巫还是不会和自己沟通,自己也就不会从她嘴里套出任何有用的资料,便站起身晃晃悠悠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异变突生。
一支锋利的铁箭擦着凤铁的鼻尖飞过去,“夺”的一声插入身旁的树干上。凤铁“妈呀”大叫一声,飞快地扑倒在地上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
随后许多箭支嗖嗖地飞舞在营地半空,在许多堆篝火的映照下散发出夺命的寒光。
“有敌袭!”许多士兵大呼起来。
片刻的混乱过后,从帐篷中爬出的一队队的士兵开始迅速集结队形,十个人为一个小队组成扇形队伍张弓搭箭,或蹲或站地朝向营地外围射来箭支的方向还击。但是射出去的弓箭似乎没有命中敌人,因为没有听到敌人中箭后的惨叫。
一轮弓箭对射之后,营地内外安静了下来。营地外的树林中黑漆漆的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移动的声音。
罗浮将军在遭袭的第一时间便带领卫队迅速围住了女巫的囚车。此刻他大声指挥着士兵们扑灭篝火的光亮以减少自身队伍的伤亡。一边提着阔剑警戒着敌人的下一波攻击。
凤铁在闻声而来的熊大的保护下像一只蠕虫般慢慢爬到罗浮将军身边,哭泣抱住罗浮的大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是哪来的敌人哪,为什么要拿箭射我呀,我在王国里是出了名的尊老爱幼心地善良之人呀,一定是你这天杀的得罪了人,人家来报仇了。你快跟他们说我是无辜的,就把我当成一个屁放了吧!”
“闭上你的鸟嘴!”罗浮气得脸色铁青,“不想死的话就躲到我身后去不要出来,再胡说八道乱我军心我第一个砍了你!”
凤铁赶忙连滚带爬地躲到罗浮身后,把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藏在罗浮的铠甲后面,一副贪生怕死的小人嘴脸,“这可是你说的哦,等一下打起来了你可别一时冲动把我当成累赘扔出去,我可是这支队伍的主将,我死了你回去可没办法跟暗夜公爵交代。”
完全无视罗浮喷火的目光,凤铁把嘴唇凑到他的耳边煽情地说道:“你对我真好,用自己清白的躯体保护了我,下辈子你要是变成屎壳郎,我就变成一颗屎让你随便玩!”
黑暗中不断地射出稀稀落落看似毫无准头的箭支。
趁着这个空隙,罗浮将军指挥各个小队的队长把军队集结成五个正方形的百人队,以后方的溪流为依托呈半圆形把凤铁和女巫的囚车严密保护在队伍的正中央。
根据敌人射出弓箭的数量和覆盖范围,罗浮判断出敌人的数量不多,大概在二三百人的样子。而且敌人射出的箭支形状参差不齐:有带簇的纯铁箭,有厚木棍削成的菱形头的木箭,长短不一,轻重各异。
罗浮身经大小百战,根据弓箭的特征立刻判断出这是一支由不同组织的雇佣兵组成的临时队伍,他们没有受过正规军的射箭队形训练,所以攻击凌乱。
几轮射击过后,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似乎也意识到这样的攻击对凤铁的队伍并不能形成有效的杀伤,开始停止攻击。场面顿时陷入了一片奇怪的沉寂之中。
权衡利弊得失,罗浮心念电转:西面是很深的溪流,水流湍急,应该不会有敌人偷渡过来偷袭。但是为了做到万无一失,罗浮还是暗打手势让手下的亲卫去后方警戒。敌人分别藏在东方和南方密集的树林内发动偷袭,唯独留下了北面方向打开了一个口子。北面,也正是自己的队伍要前进的方向,这摆明了就是在北面的树林里设下埋伏,等着我们去钻呀。
罗浮迅速作出决定:原地防守等待天亮。
笑话,明知道北面有埋伏怎么可能钻进去。而且东面和南面看似人数很少,谁知道这是不是敌人故意示弱,攻进去之后如果有大批的敌人冲出来把这五百多人包围在中间可就惨了。为今之计唯有等待天亮以后派出小队士兵向北方树林内做细致的搜索再图后计。
五百人的喘息声,战马躁动不安地原地踢踏和喷出的响鼻声无时无刻不在暴露着队伍的位置。
“这样下去情况很不利啊。”罗浮暗想,“如果敌人开始反应过来我们是在一片没有遮蔽物的空地上,就会考虑让雇佣兵中力量大或是射箭准的人一个一个地狙击我们的士兵。这区区五百人可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罗浮心里越来越着急,禁不住想起了凤铁选择营地时的出色表现。
罗浮回过头想要征求一下凤铁的意见,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力挽狂澜,只看见身后多出了一个身形臃肿的人形怪物。
罗浮吓了一大跳,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视物的眼睛模糊地看到这个怪物正是那个他认为有着出色表现的凤铁男爵。
凤铁的身上套着两三套大小颜色各异的铁铠,左手持着一把断掉的弯刀,右手拿着熬汤用的铁勺,头上扣着的铁锅上还散发出阵阵腥膻的气味。熊大用尽全身力气扶住凤铁才让他不至于倒在地上,因为这些铠甲实在是过于沉重了。
只见凤铁左顾右盼地用一双贼兮兮的眼睛不停打量着外围士兵不小心露出的空当,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手势指挥熊大帮助他移动到更加安全的死角。
“这个败类,我还是高看他了。”罗浮愤愤地想道,“刚才我怎么瞎了眼还要向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纨绔贵族讨主意。”
看到罗浮投过来的目光,凤铁讪讪地干笑两声:“罗浮将军,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了。”罗浮冷冷地小声说道:“你自己好好活着就行了。”
“哦好,那罗浮将军您请自便,请自便。”
就在这时,天空中本来浓密的黑云渐渐有消散的架势,天空中的月亮已经不知不觉从云层中露出一个柔和的白边。
罗浮的心渐渐沉到谷底,手脚冰凉地他也不怕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大声吼叫着让各小队保持住队形不要妄动。
火焰独角兽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已经沉沉睡去,它并没有保护这些虔诚地相信它无所不能的力量和悲天悯人胸怀的士兵。整个月亮慢慢地露出了脸庞。
一轮美丽的圆月,散发出皎洁柔和的白光散漫在大地上每一个角落,可是在罗浮心里,这轮圆月简直就是这支五百人队伍的催命符。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深深钉入一个前排士兵的咽喉。这个士兵双眼鼓出,双手紧紧卡住自己的喉咙,手中的长戈掉在地上同一块坚硬的石头摩擦出绚烂的火花。他满脸不甘地缓缓向后倒去,身边的战友不敢去扶他,充满紧张的双眼睁得大大地看向羽箭射来的方向。
死神的脚步愈来愈近,如同一声声沉闷的鼓点重重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