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啊,快别练了。来,看娘给你弄了什么,是你最喜欢吃的葡萄,我给你放茶几上,快过来吃啊。”
“娘,我才刚刚打了一遍拳,身子还没热呢,怎么能不练呢。爷爷都说了,现在他老了,青龙镇还得靠我守护呢,不打拳怎么能行呢?!娘,你先把水果放茶几上吧,我再打个十几遍拳,就过去自己吃。”
“再打十几遍,那葡萄还不都蔫了啊。真是的,这孩子不管你了。跟你爹一样……”
我每天练拳的时候,都会想起爷爷语重心长的跟我讲的话:“大一啊,咱们刘家从祖上到现在一直都是一代单传。直到你爷爷我这辈儿人才有了两个兄弟。可是你二爷爷不幸啊,连个种子也没留下,就走了。我也只有你爸爸一个儿子,他走的早,我这一身的本领就只能传给你了。爷爷年龄越来越大,身体肯定是一年不如一年。多希望你能你能快点把爷爷身上的本领掏光,门里出师,爷爷也不算丢了祖宗的传承,九泉之下也好面对先祖啊!”
每次想起爷爷的话,我都会把誓言刻进心中,我发誓——一定不让爷爷失望。
嚯嚯嚯嚯!
几趟拳打下来,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虽然出了很多的汗,但是并不觉得累。
“大一,怎么样。这几趟拳打下来,有什么感觉啊。”一个看上起六十多岁的老者,负手而立站在堂前,笑呵呵的说着,很是和蔼。
“爷爷!”
我看到是爷爷从内堂走了出来,我急忙收了架势,用袖口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滴,迈开步子跑了过去。
“爷爷,我今天这趟拳打完以后,我感觉自己越打越顺畅,体内好像有了用不完的力气,身体的协调度也变契合了不少,就像一团火在体内熊熊燃烧。”
我边说边走到了爷爷的身边。
我看的出来,爷爷很开心。只是爷爷他听到我说“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的时候,眉头轻轻一挑,旋即就恢复了正常。这一挑,我并没有注意到。
“嗯,不错。已是小有成就,虽然比起你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你可不能骄傲。你要好好的去练这套《无名拳》,到时候青龙镇就得靠你守护了。”
爷爷虽然说的很官方,但是满眼的溺爱和开森早已洋溢了出来。
“爷爷……”我抬头望着他,眼中充满了渴望,满眼的祈求。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关于这件事,你就不要再问了。”爷爷一改那和煦如春风的脸庞,大手一挥转身走进堂内。
“爷爷……”我嘶喊着:“您就告诉我吧,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砰!”
本来满眼欢喜的爷爷,瞬间冷若冰霜,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堂内青云斋,将门撞上。
每次都是这样的结果,爷爷对父亲的死,只字未提。
我只是知道,父亲是死于三年前。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跟爷爷外出办事,凌晨时分,爷爷蓬头独自归来,回到了青云斋。一句话没说,也不许我跟母亲问起父亲是怎么死的。
我们能看的出来,爷爷晚年的丧子之痛,但是少年丧父,又何尝不痛呢?母亲妙龄丧偶,谁人不疼呢?
傍晚时分,我跟爷爷坐在堂前的饭桌旁,等待着母亲将菜上齐。
晚饭过后。
我来到了爷爷的房间,这也是老规矩了。在我小的时候,爷爷特别喜欢搂着我睡觉,每次都拍着我的肩膀,给我讲鬼故事。
我最喜欢听的也是爷爷给我讲的鬼故事,是那么的声动,那么的真实。
每次被吓到的时候,爷爷总是用力的抱紧我的肩膀,缓声说道:“大一不怕哈,爷爷在呢,爷爷在呢。”
走进爷爷的房间,望着负手而立的爷爷,是那么的深沉,手指有意无意的紧紧的攥在一起,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我轻轻的呼唤了一声:“爷爷。”最后一个字,几乎没了声音。
“哦,大一来了。我都没有觉察到呢。”爷爷猛然转过身来,松开紧攥的双手。脸上的模样,不知是喜是悲。
“来,大一给爷爷斟茶,爷爷今天给你讲讲你二爷爷刘振国的故事。”爷爷有些沉重的说。
“爷爷,平常不都是给我讲鬼故事嘛?”
爷爷没回答。
过了一会,爷爷开口道:“说你你二爷爷啊,到如今已经去世了四十多年了。他死后都没能进祖坟,跟一个刚刚死去的青楼姑娘接了阴婚,埋在了十八里铺南的乱坟岗子,那个时候还是清朝末年……”
清朝末年。
因为当时的政府无能,外国联军侵占我们的土地,美其名曰为租界,实际上做的却是偷偷运输大烟的买卖,倒卖毒品的勾当,把国内的老百姓变成了东亚病夫,使他们不战而胜。
当时一直一脉单传,时代守护者青龙镇的刘家,可谓是风光无二。因为不仅仅有着强大武力,财力也是青龙镇首屈一指,更何况,在那一代还有了两个兄弟刘振军和刘振国,更是让我们刘家感觉到自己的庞大生命力。
我爷爷是刘振军,二爷爷叫刘振国。当时的爷爷也算是继承了祖爷爷衣钵,学习了《无名拳》,当时在青龙镇那是一等一的好汉,要嫁给我爷爷的姑娘也是踏平了我刘家的门槛。
而我二爷爷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踏实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他不学无术,好吃懒惰。祖爷爷让他习武,他嫌累,祖爷爷让他学文识字,他嫌枯燥。一直胡吃海喝,玩到了现在,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后来家里就不是那么富裕了。只能养的起一个儿子。祖爷爷狠了狠心,对俩儿子提出了分家。二爷爷得到了几亩地和地头边的一栋房屋,耕牛还有几吊铜板。而我爷爷刘振军只得到了一本破旧的古籍。
二爷爷得到了铜板后那是乐不思蜀,直接就跑去了镇上的青龙找姑娘。这一来二去的还上了瘾,成了这合欢楼的常客,甚至老妈妈都差点被二爷吃了。
只是好景不长啊,青楼那是个多么耗铜板的地方,手里的铜板没过几天就被他消耗一空,而身体也消瘦了不少。就像后宫里伺候娘娘的药渣子。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把耕牛买了。那个时候耕牛都是别人垂涎三尺的好物件,能卖不少子。
等二爷爷拿到了铜板的时候,他又第一时间跑去了青楼去找欢欢合欢。
欢欢很会伺候人,从小就享受大少爷待遇的二爷爷,自然是被欢欢滋润的美美哒。每日飘飘然,乐不思蜀。
没过几天,自己的钱又花完了。
这可怎么办?二爷爷转念一想。自己好歹也喜欢了欢欢那么久,怎么说也是有些感情的吧。想着,抬脚就走了进去。
“哟,这不是刘家的二公子么,二爷快快快里面请。”老妈妈站在了门口拼命的招呼。
夜深了,在欢欢床上折腾了大半宿的二爷也该回去了。这个时候几个大汉,挡在住了二爷爷的去路,有些恶狠的道:“妈妈交代过了,二爷得把钱付了才能走。”
几个大汉就这么一抱胸,肌肉盘根节错的就露了出来,昂着头低眼看着二爷,面目自然很是狰狞。
二爷爷那里有什么钱啊,就连自己的温饱都难保证,饭都吃不起。大汉一听这话,哐哐哐的一顿拳打脚踢。最后,二爷在他们的毒打下,答应给他们做事三个月。要不然打断他的腿,再送去祖爷爷那里。
二爷爷一听要送去祖爷爷那里,直接就软了。祖爷爷打他可是一点都不含糊,甚至比这个几个大汉还要入骨三分。
在他们的要挟下,他们让我二爷爷给他们运送一些大烟,这一来二去,自己也捞了不少好处。二爷爷自己也渐渐的染上了毒瘾,可烟总不够抽,捞的钱也大部分都给了欢欢。
后来二爷再去合欢楼找欢欢的时候,人家说欢欢已经被一公子接走了,说是要回家成亲。
欢欢走了,二爷爷手中的子儿也不够抽大烟的。这可怎办?
二爷爷被烟瘾给逼急了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那些洋鬼子让他贩卖的大烟给吞了。将自己关在家中的抽了没完没了的抽三个月……
这可不打紧,那群人找他都找疯了。二爷爷一上街,便被制服了。结果自然跟想象中一样,暴揍一顿,打的全身是血。
那天我爷爷正好外出办事,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正好路过那条街道。看到一个瘦弱的男子正在挨揍,地上的血渍一滩,实在不忍心,便走上前去。
这一上前不打紧,看见的挨揍的竟然是二爷爷。还给打成了这样,爷爷当时就怒了。
抡起袖子,运起《无名拳》的招式,对着爷爷最近的一个洋鬼子就淬了过去。
干净利索的直奔他的太阳穴,那个洋鬼子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这眼看就要断气了。
众人一看来了一个狠角色,呼啦一下全冲着我爷爷招呼了过来。我爷爷一看架势不妙,走脚曲背。一下就绕过了众人。抄起二爷爷撒腿就跑。
“老二,你个王八揍的,是不是又惹祸了!”我爷爷怒喝。
“老大,你可得救我,他们这帮洋鬼子,想打死我。你不是跟爹学了二十年架子了吗。你给我打死他们!”二爷爷一边跑一边叫。
“闭嘴,你是不是傻。你没看他们都有鸟铳嘛?能把你捞出来就不错了,别废话了赶紧跑。”爷爷拉着二爷爷转走黑灯瞎火小胡同,那里黑就走哪儿。
当他们兄弟俩又跑过一个街口的时候,我二爷爷突然拉住我爷爷:“老大,咱们这边来。”
我爷爷也没思考,就跟着跑了过去。
过去一看,是一个穿着新娘子打扮的白皙女子,女子很是俊俏,腮红胭脂,略施粉黛漂亮的很,只是皮肤有点过于白皙了。
“欢欢,你怎么在这里?我听说你不是回乡下嫁人了吗?”我二爷爷激动的看着欢欢,如果不是我爷爷当时也在那里,恨不得一下就得把她抱入怀中。
“二爷,我来不及多说。如果,你想活命,就按照这个地址跑吧!只有这个地方,追你的那些人才不敢去,要不然你们都得死。”
我二爷爷和爷爷愣神的那一瞬间,欢欢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张草纸。上面写着——十八里铺南。
由于是晚上,二人又是正在被人追杀,也没有仔细的看那张纸竟然是草纸。
我爷爷和二爷爷辨别一下方向,就奔着那个方向跑去。后面的人还在紧追不舍,再出镇子的那一瞬间,后面的追兵竟然还开了枪。如果不是我爷爷练功的时候从不偷懒,这一下还真被打着了。
我爷爷拖着我二爷爷灵活的躲了过去,想都没想就奔着十八里铺去了。
我爷爷他们一路跑,后面的追兵一路追,锲而不舍。
当我爷爷他们跑到十八里铺的时候,已经是过来子时午夜,四更天了。
跑到这里的时候,我爷爷忽然想起来,前面就是十里八铺南的一道乱坟岗子。去还是不去?
“老大,你倒是快跑呀!真是邪了门了,那群人怎么还在追。”我二爷爷一边跑,一边对着我爷爷喊。
我爷爷说:“不知道!不过据我所知,十八里铺南是一道乱坟岗子,你真的确定咱们要继续往前跑?”
他们只顾得往前跑,却忘了回头确认。因为追他们的人已经不在是那群拿枪的,而是穿着寿衣的人,只是当时夜晚太黑,我爷爷他们没能看清楚。
“老大,你相信我,欢欢不会骗我的,到那里我们肯定能躲过追杀!”
当跑了十八里铺后,身后的追兵就消失不见了,他们来到了一个荒野的乱坟岗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踩到了别人的坟头或者棺椁。
突然,我二爷爷叫了一声:“老大,你快看前面!是欢欢,是欢欢!”
我爷爷一惊,抬头顺着而二爷爷指的方向望去,并没有看到那个新娘子打扮的欢欢,看到的是一片开阔地和冰凉的月光下一个新堆起的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