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我和十一叔去了青云山。”
“娘亲，阿若带我去了青云山。”
萧兮若和顾见初的回答同时脱口而出。至于说出口的话，虽然大体意思相同，但还是有别的不一样。毕竟“带”这个字还是很耐人寻味儿的。
顾老夫人眸光扫过两个相叠的衣袖。萧兮若脸色微红，下意识的将手往后藏，但并没有什么用，因为顾见初本来就没想过要放开她的手。顾见初笑着握了握萧兮若的手，没说话。
“行了，行了，别藏了，既然都牵着手进来了，便是已经告诉我了。”顾老夫人叹了口气，又笑起来“这样也好，免得你俩接下来瞎折腾。也省了我不少心。阿若，来，到娘亲身边来。”
顾老夫人一脸淡然的改了口，萧兮若心里那点尴尬在听见顾老夫人的话后，就淡化了，她尽量淡然的走了过去，尽管脸色仍是微红。
“你和十一在一起，以后谁也欺负不着你，娘亲也放心。至于外人会说些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顾老夫人说完这番话，对着站在兮若身后微笑着表是赞同的自家儿子，道：“这话可不是说给你听的。你自个儿去陛下那里将赐婚圣旨求来。日后说起来，既是御赐婚姻，还是你自己求来的，便也没那么多人苛责阿若了。”
“娘…娘亲，这样对十一叔的名声不太好吧……”鉴于顾老夫人已经自称娘亲了，萧兮若也只好顶住心理压力改了称呼。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他一个男孩子，在此事上要好名声来做甚。难道还用来娶三妻四妾么？”
“算了算了，还是过几日，我带着你们去太后那儿请旨赐婚。然后我和阿若在太后那儿选选大婚用的东西，你呢，就自个儿拿着赐婚懿旨去兜着陛下的怒火。了了之后，再回来接兮若。”
顾老夫人这个决定做得很快，快到顾见初和萧兮若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
当然顾老夫人不仅是做决定快，行动力也是一等一的好。第二日下午，她果真就硬带着这俩人去了太后宫里。顾老夫人和太后之间直来直往的交流更是令人瞠目结舌，萧兮若和顾见初全程没有插话，只有……微笑。
顾老夫人说：“还请太后赐婚于十一和阿若。”
而太后则是摇了摇头，道：“顾十一阿顾十一，你从小眼光就好。”顿了顿又先亲自写了赐婚懿旨，接着道:“你俩的婚事一出，朝中免不了就会有不少意见。我倒是没人烦，令懿可就惨了，指不定要替你挡多少反对意见。你且将懿旨拿好，先去令懿那里请罪吧。”
的确，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哪个大臣想来和太后理论。毕竟太后的驳论可以说是前帝师手把手教的。即便没理都可以说成真理，更何况这事儿本就不存在什么较真的有理没理。只不过有些事是世俗中约定俗成的理，时间一久，大家也就习惯了。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有权利扼杀别的想法。
事情的发展不出他们所料，顾见初此时正双手举着太后赐婚懿旨，跪在殿前准备听令懿帝的数落。谁知令懿帝瞪着他，只恨恨的吼了一句：“你就给朕跪着吧，跪不到这事儿满横肆皆知，你就别起来了。”便扶额坐下。显然，令懿帝已经愁得不想说话了。毕竟他刚刚才把顾殷的事儿解决得七七八八，这会儿却又跳出一个顾见初来。他堂堂一国帝王，别的国事儿都放下，净给他们善后来了。怕是这大殷开国以来以为儿女亲事被言官御史劝谏得最多的皇帝了。幸好也不是什么荒唐事儿，最多是有些不合规矩。言官御史轮番劝劝也就作罢了，闹不出什么大事儿。但这帮文人历来嘴皮子厉害，令懿帝才因为顾殷的事儿被他们嚷得头疼，如今这赐婚圣旨一下，又有得烦了。
顾见初因求赐婚被陛下罚跪的事情最早就传到了太后宫中。将近黄昏的时候，顾见初仍旧没有回来。太后和顾老夫人看着频频往外望的萧兮若相视一笑，最后太后娘娘挥挥手，让她快去将顾十一领回家去。顾老夫人也笑着点头，说不必再回来接她，她自行回去便是。
萧兮若这才告退，去寻顾见初。他到的时候，顾见初已经在和令懿帝下棋了。
令懿帝手执黑子，落下之际，问：“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阿若的？”
顾见初转瞬落下一子，笑而将语。就在此时两人又听到内侍行礼：“请南国郡主安。”这才知道萧兮若进来了，两人都侧头看她。
令懿帝又笑着说：“阿若来了，朕倒是不想听见初的答案了。不如阿若替见初答了这话，如何？”
萧兮若在顾见初将要开口之前，走上去悄悄拍了拍顾见初的肩，示意自己应付得来，他不必挡下这个问题。
“其实，如果真的要说起来，我小时候倒一直认为十一叔喜欢我。我小时候喜欢寸步不离的跟着十一叔，母亲笑我是个小麻烦，迟早会惹得十一叔厌烦，而十一叔总会很认真的说，不会的，我很喜欢阿若。后来母亲他们都说，只有那个时候，十一叔才会和别的小哥哥一样，有那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模样。我那个时候不懂，总会纠正说十一叔和他们才不一样。”但无论哪样的十一叔待我都很好，于我而言，这便够了。
“的确，若真论起来，你才算是他唯一的小青梅。好了，领着这小子回去吧，别跟我眼前烦人了。”令懿帝挥挥手，“十一啊，那些事儿都查的七七八八了，先暂且放下，等成亲以后再去做吧。”
回顾府的路不远，但我一直在想，想我等了这一天有多久，想十一叔等这一天又有多久。
我记得八岁之前，我见十一叔的次数远远比见到父亲要多。这么些年下来，无论是我对他的依赖、喜欢还是别的什么，都在悄悄地发生质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即便我嘴上总是十一叔十一叔的叫着，但在心里，他早就只是顾十一了。等到我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又要下意识的去隐藏这种心情。我一直以为有很多时间可以和十一叔待在一起，但后来的事实并非这般。我开始明白即便我没有随着父亲远走江州，随着年岁愈长，我也不可能像幼时那般赖着十一叔。回来之后，却又更不敢表露心意。我其实不在乎很多东西，却因为喜欢十一叔开始在乎很多东西；我也不害怕很多东西，却因为喜欢十一叔开始害怕很多东西。
我似乎总是想得太多。
但现在我只想一件事：从青云山那日起，那些想法就都不重要了。
十一叔终究只是我的顾十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