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而我心底却不免有些失望。
“只有我可以来。”
“你不该来的。”
“我已经来了。”他淡淡地对狱卒道，“你退下吧，备点食物过来。”
“是，殿下”狱卒即刻退下了，牢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我以为你不问世事的，怎么这样的危急时刻却也铤而走险了。一点都不像你。”
他一脸愁苦，坐在床沿，将我身上的一道道伤口看得触目惊心，“果真是狠得下心！”
“不要做傻事，你们都不要。”我有气无力，却恨恨道，“可若是我出去了，他日也定要一雪今日。”
“凡是人皆有其立场，娘娘这样做有其计较，你有仇必报也自有你的打算。我不过问，也不愿知晓。”
“这才像你。”转念一想，既然李贤没有来，只怕出事了。“太子殿下如何？公主呢？”
他摇摇头，“二哥如今被软禁，太平在洛阳。三哥几日来滴水未进卧病在床，话都说不清了。怕是无力回天了。”
“那你又何必来呢？”我笑了，既不带责怪，也不含嘲弄，只是好奇罢了。
“因为你是姐姐。”
我心里不由得泛起涟漪，当初玩笑话，竟然记得。顿时热泪禁不住流淌，原本干涩的脸庞又添新痛，“婉儿三生有幸。然而，你从来也没这么叫过我。”
他的头几乎低到看不见，只见紧握的双手，无力地拥抱在一起，“我一向厌恶权势，可现在，我这么渴望权力。只要有了权力，我就可以救你，就可以放了二哥，也不必太平只身去洛阳见皇上。我想要拥有它，想要拯救大家，想要母亲放下这一切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寻常妇人，想要我们兄妹几人像寻常百姓一样，齐家欢乐。”
我不想哭了，我只怕眼泪流干眼睛瞎了。可奈何我控制不住，眼泪止不住地流。“你的心地善良。”
“此地不宜久留，多待一会多一份危险。”我拉着他的手道，“让他们谁都不要轻举乱动，我很好。”待我笑着说完这句话，他也流下泪来，“只希望婉儿可以活下来。”
我一连点了几个头，眼泪也掉了下来。果真是不及顾姐姐坚强，直至临死那一刻都未曾这般脆弱。
如果可以，不要爱上任何一个人。可若是没有这些真情，人生来岂不是苍白无味？至少，天亮之前，有这许多温情伴我，暖我心扉，也算不枉这一生起起落落凄凄惨惨。
“不知明日，又会是谁沦为阶下囚。”他慨叹道。
“是啊，宫廷变换诡谲，谁又能料到日后的事情呢？”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快回去吧，更深露重。”
“婉儿保重。”
这一袭青袍缓缓而起，渐渐消失。
谢谢你，李旦。
也祝你余生珍重。
夜深了。依稀听见鸟叫钟鸣，打更人悠扬的声音，还有心底有力的搏击。我不求玉簪自尽，保全自己误了他人。我不愿诉诸众人，齐力救我害人害己。但若是有生之年出了这牢笼，必定雪耻今日之恨。武媚娘，前世如何灭我满门，我无意与你纠葛；可今生你如此利用我、冤枉我、折磨我，我一定加倍奉还。
不管前路如何，明日生死与否，都需将今日好好度过。愿上苍赐我一场好梦，从此不必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