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寒醉易在一株杨树下乘凉,远处的蝉鸣声混着燥热的空气,郜府中四处都摆满了菊花盆栽,中秋节早就过去了,端午重阳也刚刚过去,郜府还残留着佳节的余温,即便这样,她还是觉得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她去注意,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闲的蛋疼吧。
前些天,郜齐颢拿来了几条金鱼,她便一直养在鱼缸里,还有府里的最小的小孩六少爷郜夜安送来的两只小乌龟,她都一并养着。
她用纤细柔嫩的手摸摸自己越发浑圆的肚皮,数了数日子。
自从她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以后,就更加属于练功了,她临离开昂鹤观时只带了一本《三梵心经》,还有她去年在师姐跟前手录的《锁心真功》,当时记忆深刻的功法如今竟以忘记了大半。
这时,她回头看看远处的树干,一个翻身跳将上去,她身轻如燕,衣袖翩翩,俨然似仙子。她想起前不久贺东卉的比武招亲,不仅心想如果当时她女扮男装也去比试比试,兴许能把所有人打败,当上了贺东卉的相公。
当然,也不是她太过于自恋,就剑法以及灵力来说,她确实比得过京城的大半习武之人。
“妹妹不好生在屋里歇着,跳到树上来学什么猴?”只听咿咿呀呀装腔作势的笑声从拱门传来。
寒醉易回头望去,来的人是同她一起分享郜齐颢的女人,也就是和她“亲昵”到以姐妹相称的人。
“哎呦,我的好妹妹,您赶紧下来,别一个不小心摔下来把肚子里的崽子摔没咯!”
颜蓝韵一边冷嘲热讽,一边诅咒道。
寒醉易斜着望着她,轻纱般的衣裾缓缓飘下,虚无缥缈间,在任何人都没法察觉的一瞬间,跳到了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办好,用不着你管。”她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回到了寝室休息。
寒醉易旁边服侍的丫鬟也略通些功夫,她叫翠湖,就是她当初保了郜慕朵一命并把郜慕朵送进了储菀寺。
这天夜里,颜蓝韵回想起自己今日被冷淡对待,越想越觉得来气,把桌上的杯盏一气之下都推了下去,她人又蠢笨,未等侍女收拾完就气冲冲的上床休息,一个不留神踩在了碎瓷片儿上,瓷片儿划破了绣花鞋以及脚底的皮肤深深地扎在了脚心里痛的她“哎呦哎呦”的抱着脚直吆唤。
这时郜齐颢正好从她屋前经过,听到里面“噼里啪啦”、“哎呦嗯啊”的奇怪声音,便进去看看。
正巧这时颜蓝韵脱掉了裤子和鞋袜,光着玉足,坐在床沿上,梨花带雨,头发凌乱,郜齐颢不觉有些动心,但还是强压住欲望,问道:
“怎么了?”
他看看地上的碎瓷片儿又看看颜蓝韵被瓷片儿扎到的双脚,便明白了,气急败还的问道:
“是谁这么不小心,啊?”
众丫鬟不敢吭声,颜蓝韵自己也不好意思承认。
郜齐颢也不管那么多了,他坐在床沿上,将颜蓝韵****的脚放到自己的双膝上,为她检查伤口。颜蓝韵还是第一次被郜齐颢温柔对待,不自觉的眼眶润湿了,她抬头看着郜齐颢俊俏的侧颜,眉宇间因为专注而形成的沟壑不觉看呆了,她想,如果这样就可以得到郜齐颢的爱,即使再受伤一百次她也愿意。
郜齐颢也觉得自己被盯着看,就抬抬头,故意一使坏,用指尖轻桡她脚趾最敏感的一个地方,颜蓝韵急忙的想要缩脚,但是脚踝却被郜齐颢紧紧地钳住,动弹不得。
“你放开…………你别这样…………停下…………”颜蓝韵娇喘着,却被郜齐颢一把搂进怀里。郜齐颢忍了这么久,始终是按耐不住了,他一用力,撕开颜蓝韵的锦衣,裂帛的声音使得两个人都不由得开始打战,颜蓝韵是因为初尝爱的滋味而激动,郜齐颢是因为违反对“昂鹤仙子”的誓言所带来的内疚感引起的刺激。他用碎帛胡乱的包扎了颜蓝韵的伤口,便开始了两个人早应该有的春宵时刻。
第二天,郜齐颢醒来揉揉惺忪的眼睛,突然觉得一种莫名的纠结情绪从心中油然升起,这时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后所共有的情绪,可是他又转念一想,他是丈夫,他是男人,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既然都拜过堂成过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是明摆着的么,他同自己的正方太太过夜对不起谁了。
可是,他再怎么提醒自己,这种负罪感还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都怪昨夜的晚风太暖。
他深呼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房中的脂粉气息特别浓重,不像是寻常女子屋里该有的味道,他随着声音四处翻寻,在一个柜子当中发现了一个盛满脂粉的盒子,里面还有各式香料,浸泡着许多的丝线,这香料他似乎都认得,但却都叫不上名了,但最后,他也没怎么怀疑,就又离开了颜蓝韵的屋子。
他永远都想不到,那****同颜蓝韵颠鸾倒凤玩得正自在时,颜蓝韵却在自己的屋子里孤寂的等着他来。
她点着烛灯,一根燃尽了再点燃另一根,一根完了再续上另一根,她一遍遍的劝自己等下去,下一秒郜齐颢就会推开门来找她,但是却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他来,她平时是不哭的,但现在她才知道,在认识郜齐颢之前她是幸福的。
她翻开经书阅读,那是她的祖师奶奶传给她的,她小的时候在昂鹤观居住,那时那里常有各式各样的修道者前往拜谒,后来她的祖师奶奶因为犯了色戒,对名声有很大的影响,因此昂鹤观不再有修道者前往,她想她注定会走上祖师奶奶一样的路,注定也会因为一个男人而误了一生。
她实在读不下去了,就又跑到园子里逛荡,她看到一间房间里,透过窗纸看到一对身姿风流的情人,她用手指舔破纱纸窗一看,颜蓝韵正倚在郜齐颢的怀里,两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平等,那么的般配,她顿时觉得也许郜齐颢和颜蓝韵在一起或许真的比同她在一起还要更加幸福很多,也许她的选择是错误的,也许她是时候撒手了,也是时候放弃了,她忽然全身无力的摔倒在地,他记得以前郜齐颢形容她是冰块,既冷冰冰又难啃,对的,没错,他是不会爱上这样的自己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就是惹人耻笑的。
她又回头看了最后一眼,颜蓝韵在笑,眼角弯弯的,显得纯真无邪,她最小的两个小梨涡更是可爱非凡,她想自己是多么的恶毒,竟然就这样夺走了她的幸福。
郜齐颢的妻子颜蓝韵自从那一夜后就一直头晕目眩的,也不知是怎么的,总是时不时的泛起一阵恶心,郜柳氏郜府人不久就知道了,特别满意的把颜蓝韵叫到自己屋里来嘘寒问暖的。颜蓝韵的脾气也好多了,总是去婆婆屋里孝敬她,在府里也是很受众人欢迎。
郜齐颢也发现自己的妻子似乎一夜之间变了个样子,变得聪明贤惠了许多。
四姨太和颜蓝韵在屋里绣花,四姨太问道:
“这些天怎么没见到寒醉易啊,她又到哪去了?你是不是对她……”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颜蓝韵委婉的笑着说:
“我哪有那个胆量啊,都是姐姐妹妹的,她这一走,就像少了很多东西一样,仿佛整个心都静了下来。”她一不留神,绣花针扎到了指肚上。四姨太嚷道:
“你瞧你啊,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粗心大意的样子,小心惹得你丈夫嫌弃。”
颜蓝韵听到她的话笑得更厉害了,她把手指放到自己嘴里吸吮着,说道:
“我还得多亏了这个,男人喜欢的不都是这样子的么?”
“哪样子的?”四姨太更不解了。
颜蓝韵想着想着,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爱意的夜晚,她对那一晚仍然意犹未尽。
郜齐颢终日昏昏沉沉,饮酒作乐,又回到了往日的状态,但是,他更习惯于一个人喝闷酒,也不再像原先那样呼朋引伴了,天气又慢慢凉了起来,他的心早就凉了,他感觉是自己被玩弄了,自己被自己玩弄了。
“什么叫狗改不了****啊!”郜齐颢把杯盏重重的摔在桌上,然而这一次他已经不打算再去寻了,像这种风流的事对一个已有妻室的人来说就是一个笑话,明年立春,他便继承父亲的爵位,从此不再是风流人了。
也是,等到那时,就跟郜老爷一样,看着君主脸色行事,不再自由了。
他摔下杯盏,直盯着窗外的落叶看,落叶一片金黄,他缩了缩脖子,作出同他的身份完全不符的行为,总之,自从寒醉易走后他也是性情大变。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第二年的初冬,一个下雪的傍晚,那时颜蓝韵刚刚生产完不久,一个穿着黑斗篷的老妪将一个用麻袋裹着的女婴丢到郜府门前。
已经蓄起胡子来的郜齐颢怀抱着这个不到六个月大的女婴,不自觉的泪落了下来,他看到女婴口中衔着的正是当初那块连接着他和寒醉易爱情的那枚凝脂般洁净无瑕的玉佩,他立刻明白了怀中的这个女婴是他和寒醉易的女儿,是他的亲女儿,更是寒醉易的亲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