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惠风和畅。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上,一座小岛从海里冒出个头,结合它在水中的倒影一看,简直像一只大鲸鱼半露出水面来冒个泡,但是这条‘鲸鱼’是绿色的。距鲸鱼岛还有几百海里的海面上,一艘大船上的水手们正在收网,“嘿——咻!嘿——咻!嘿——咻!”地喊着号子干得热火朝天,忽然有个视力惊人的,远远看到了海上漂着一个人状物,他拿起望远镜仔细一看,还真是个人!
“不会是遇难的吧?……船长,船长!”
‘浮尸’被打捞起来,渔民们马上对他进行了急救,像鲸鱼一样吐出一柱水外加几条小鱼后,少年奇迹般的醒了过来。刚一睁眼,少年就吓得后退了几步,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几个水手面面相觑,知道是都往前挤吓到他了,纷纷往两边靠让出一条道来,一位噙着烟斗的大鼻子船长气定神闲地走向了少年,最后在他面前几步前站定。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楞了一会儿,少年摇了摇头。
水手中爆发出一声哄笑。
船长面色不改:“是男是女?”
又楞了一会儿,少年面色呆滞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讷讷地说了一声:“……女?”
水手们毫不客气地爆笑了出来。
“这可怜的家伙,被水泡的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了,哈哈哈哈,我要笑出眼泪来了!”
“一定是在几天前的海上风暴中遇难的,啧,真是unlucky啊~~~”
少年一脸不可置信得伸手去摸自己的胸,然后是自己的喉咙,发现有喉结之后顿时僵在了原地。
船长发现了少年的小动作,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拿下烟斗,他慢悠悠吐出一口气,“吵死了,给我住口!”闹腾的水手们瞬间安静了下来,船长看着没有名字的少年,说了自己的最后决定:“既然把你捞上来了,再扔下去就太浪费了。以后你就叫‘迷子’,就是迷路的孩子的意思,食宿靠自己的手来赚,不干活就饿肚子吧。尼克,让他跟着你。”
“WUSI~~”鸡窝头尼克搞怪地对船长敬了个陆军军礼,这个瘦长结实的水手兼厨师长就笑着向迷子伸出了手:“跟着我去换套衣服,然后你就知道自己的性别了!换完衣服去处理捞上来的鱼,懂?”
少年这回没有楞住,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尼克走了。
少年走后,水手也各自散去干自己的事了。只有大副还留在原地:“船长,那个少年身上有诅咒性的念,留他下来会不会太冒险了?”
“哼,我们已经把猎人考试的考生送到多雷岛了,现在只是去鲸鱼岛收物产贩卖到西类港的普通船只而已,你在怕什么?”
船长斜瞥大副一眼,像在笑他的胆小,转眼凝望与天连成一片蔚蓝得看不到尽头的大海,微风徐来,波澜不兴,几只海鸥在船杆附近打转。
“在鲸鱼岛就把他放下吧。有什么问题金也会解决的。”
船长转身进了船长室。
“是……”
大副忧心忡忡地望着过于平静的海面,然后也转身去了自己的位置。
“正好这里刚住过人空着,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懂?”
迷子扫了一眼一件家具都没有的长方体空间,点了点头。
“小子,不是哑巴就给我应一声,下次还这样我就打你!”尼克故作严肃地举了举握紧的拳头,但因为一头鸡窝,就是没有威吓的效果,迷子还不小心笑了出来,尼克一脸无奈,“Mo~~真是的。好了,这是毛巾和衣服,穿上后就赶快出来,懂?”
迷子点了点头,然后又马上应了声“是!”
“嘿,算你机灵。”
尼克很是受用地走出去关上了门。
迷子脱了衣服擦着自己的身体,脑中一片空白。面无血色地穿上小号的男士内裤,他不清楚这是梦还是之前的记忆是梦——明明他记得自己叫胡怡是个女的啊!为什么一觉醒来……只是一觉醒来……
她真的开始搞不清,究竟之前的胡怡是梦境,还是现在的迷子是梦境。长长的记忆提醒他他是胡怡,但是身边这确定的触感还有一点都不混乱的世界逻辑,明明白白告诉他:‘迷子才是真实!’
他折起过长的袖子和裤腿,手微微颤抖,但他知道,这不是害怕或懊悔,而是兴奋!
——无论如何,他终于打破了原先生命中的停滞!只要有这个结果,就胜过一切……
那一夜,海出奇得安静,但是船上却是难得地热闹。热情又残酷的水手们不遗余力地使役着从海上捡来的小新人,拿他连自己性别都不知道的事一遍遍演化出新的笑话版本,边笑他边给看起来还不到十二岁的迷子一杯一杯灌着啤酒,一直灌到他跟红石榴鱼一样红,灌了酒后还让他去搬家具。他迷迷糊糊,水手们叫他搬这个他就搬这个,搬到那儿他就搬到那儿,脚步轻浮实在抬不动的就推,后来直接靠在一张桌子上睡着了。
水手们中又是一阵哄笑,大副一巴掌把他拍醒,让他继续搬。脸上火辣辣地疼,迷子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正在自己的房间里,那些要他搬的家具也是。
“好了,这些东西都是属于你的了。你今晚会有个好梦的,小鬼。”
大副说着。旁边一群水手童心未泯地对迷子挤眉弄眼扮鬼脸。大副看了眼身边这群大小孩,无奈地抽了抽嘴角,砰地一声关上了船舱的门。
外面的吵闹声散去后,只剩波浪声还在迷子耳边响起。一盏鱼油灯在舱顶静静照亮整个房间。
搬来的桌椅床柜乱糟糟地横在房间里还没有整理,而且明明是在异世,可能真的是因为黄汤的缘故吧,迷子抱着枕头在被子都没铺的木板床上甜甜地睡着了。
半夜,船舱外突然响起慌乱的脚步声,迷子马上醒了过来,扶着痛得像要裂开的头他打开了舱门,只看到几个脸被熏得焦黑的水手正在提着水桶救火。
“怎么了,失火了?”
门口的水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他这么一个人似的,大喊道:“你这个累赘!别出来!”
什么都没做就被喊作累赘,迷子一下懵了,“至、至少让我帮你们提……”
水字还没说出口,一条又粗又长的附满吸盘的章鱼脚就锤到了船板上,船瞬间往一侧倾斜,船上响起一阵尖叫声。迷子下意识地拉住门把手,脑袋异常地冷静,他伸手想去拉门口的水手,反而被他往船舱里用力一推,一阵天昏地转之后已经到了房间一角,他迅速地恢复了神智抓住了旁边的挂衣钩,看到推他的水手把匕首刺进了船板险险地挂在了倾斜超过45°的船板上,另外还有一个水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脚想往上爬,手中的水桶早扔了。
迷子惊恐地看着顺着船板滑下的木桶诡异地变了个方向滑到了章鱼脚那边,被一个吸盘吸住,一瞬间就成了一滩灰。
挂在匕首上的水手也是想帮脚上的同伴的,但是这时候另一只章鱼脚从另一边向船板上拍了下来,船只再一次向另一边大幅度倾斜。
迷子当时正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抓着墙壁上的衣钩,就见桌椅床全部向他滑了过来,他一个激灵往上一跳,下一秒“砰”地一声桌子撞在了他正下方的墙上,他舒了口气正好落在桌子上手还正好握到挂钩,刚庆幸了一小会儿,一把椅子又砰地一声撞了过来,震得他全身抖了一下,然后是床,砰地一声又刺啦一声把椅子压碎了。
迷子抽了抽嘴角,默默为这属于自己才不到半天的椅子念了声阿弥陀佛。
“碎雷弹!”
——听着是大副的声音。
“轰!————”
似乎是大副放了大招,空气一下变得炽热,船又剧烈地抖动起来,快要掌控整条船的章鱼(?)不断发出低沉的怒吼声,吸盘中一下吹出了一种银色粉末,迷子这个角度看得很清楚,正抓住同伴身体往上爬的水手就像入了魔似的眼睛变成了空虚的白色,自己放开了手往下滑去。挂在匕首上的水手喊了声可恶,自保不暇想救又不能救。那个滑下去的水手就那样半途变了轨道被脚朝内地吸进了吸盘中,最后只露出一个头。
月光明亮,迷子看得过于清楚,那个水手的脸是如何一点点融化,露出了里面红色的肉,然后肉也一点点融化,接下来是里面白色的骨头……忍住干呕的冲动,他看着水手最后仅剩的头骨一点点变成了灰,最后堵住了那个吸盘口。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两分钟,而原先木桶变成的灰还没有被吸收掉。
挂在匕首上的水手欲哭无泪,大吼一声准备发力往上爬,手刚支撑着身体离开船面就被重新甩了回去。这章鱼(?)已然成了精,知道水手们想要逃出它的攻击范围,开始左一下右一下地大力摇晃着船只,一个个靠着各种东西挂在船板上的水手们就像一条被人抓住尾巴在砧板上猛拍的鱼,多么强壮的身体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迷子看着很多水手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淡淡的光,看起来是‘坚’,但仍有不少已经被拍得吐了血。
唯三不受影响的就是依靠念稳稳站在船板上的船长和大副,以及背后是墙手中有衣钩脚下还有桌子可踩的迷子了。
迷子船舱的两扇门左一下右一下地撞击着,吵之余还遮挡了迷子的视线。他正奇怪船长和大副怎么会这么不在乎水手死活,好不容易才透过门的空隙看见两人正深蹲马步,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好像在酝酿大招的样子。看样子水手们也是知道情况的,他们信任着船长,船长也相信他们不会死。但是这个吸盘……
过了七八分钟了,那个被木桶灰堵住的吸盘口还是被堵得死死的,而被可怜水手的‘骨灰’堵住的口早早开放了。
迷子有了点子!
月光一下被遮挡了,海上的风雨说来就来,天上还轰隆隆地打着雷,好像大副刚刚的碎雷弹激怒了它要来比试一番似的。豆大的雨点密集地向船上砸了下来,砸在水手们的脸上,也砸在他们的手上和紧抓着的东西上。
那个把迷子推进船舱,紧抓着匕首的水手一下手滑了,只剩下一只手抓着匕首,在倾斜的角度下一只脚正好进了银色粉末的区域,他的眼睛一下变白了,僵硬地、好像有在自我挣扎地慢慢松开了抓住匕首的手……
船的左右晃动一下停止了,船大幅度地倾向一侧,中毒的水手快速地从上面滑下,而且由于船板上雨水的作用越滑越快,一下就接近了船侧防护栏,被吸盘的吸力一吸……
突然,一小块碎片更快地被吸到了吸盘上,马上变成了一堆灰堵住了吸盘口。
章鱼急了,又用另一个吸盘口吸水手,马上那一个口也被一块椅子碎片堵住了。
章鱼怒了,又发出那种盛怒的低吼声,没想到才刚吼出口就一下哑了——它扒在船板上的两条腿上的所有吸盘口,一瞬间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堵住了:衣服片啊,鞋啊,皮带啊什么的。
原来是挂在船板上的水手们见迷子掷物堵口的策略有效,马上机灵地扯了身上衣服配件之类往吸盘口扔。吸盘被堵住了,银色粉末也被雨水冲刷而去,训练有素的水手们一鼓作气跳了起来一脚踩在各类物件上借力,用念化成的刀剑一齐向搭在右边船边护栏上的章鱼脚砍下去。
一刀下去,完全不起作用,又是一刀,只是多了一条印记,补刀补刀再补刀,终于经过十几个水手的轮番补刀一条章鱼脚才被切了下来,这时旁边被章鱼扒着摇了几十下都没碎的护栏,早被念刀的气给震得七零八碎了。
被切下的章鱼脚瞬间石化成了化石,另一边的章鱼脚撤离想逃,正当此时大副与船长的大招蓄力完毕,在天边白雷劈下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迷子就看见船长张嘴喊了,但不知道他喊的是什么——船的周身突然散发出银蓝色的光芒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邃的黑夜中,船头的风暴女神好像是月光女神的使者,映亮了船下的水面,以船为中心,周围五公里的海面甚至都发着蓝光好像被从水下照亮,水面上浮上颜色各异的各种彩色光点,好像是一片七彩的海洋。
耳朵里响着嗡鸣,迷子什么也听不清晰,好像听到了章鱼惨烈地叫了一声,然后就是类似电视闪雪花的声音。雨停止了,船的晃动停止了,门也不摇了大开着,迷子握着挂钩蹲在桌子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舱外的情景:唯美梦幻的海面之上,是纯黑的点缀着伤口一样的雷光的夜,整艘船静静地行驶着,气氛魔幻又诡异。
这时候胡怡第一次有……身在二次元的感觉。
当夜,船上的人们一晚没睡忙到凌晨。船长和大副清点了剩下的人,就派几个水手下海用网网住章鱼(?)的尸体。迷子这种入海变浮尸的当然被留着船上整理,搬着巨大的章鱼腿化石时,才开始后怕得哆嗦。不多时,章鱼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了——可以包住整艘船的那么大一只真的被搬到了甲板上?!
渔网掀开,露出一个断了右手,左手乌黑的小正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