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城使嘴角微微上翘，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瞥了百草阁内部一眼。
百草阁的掌柜就坐在柜台里，他也是目不转睛地关注着街心事情的发展。见巡城使的目光扫来，两人的眼神一碰之后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左右移开。
“不，别求他们，我，相信，钟桓，不会卖假药。”小丫头断断续续地说到，每一个字她说得都十分艰难：“我，终于，还是要，死，了，吗？”
“自从，四年前，你把我从城外的雪地里捡回来，我就一直是你的累赘。为了帮我治病，你跑去学灵植术，生生却耽误了你的仙缘。每每想到这里，我真是恨死自己了。”
小丫头在说到死字的时候，她的脸上一点一点恢复血色，眼神也在逐渐变得明亮：“这样走也好，拖累了你四年，我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她的语气也越来越轻快，就像是从未生病一样：“假如我走了，你会想我吗？”说着女孩的脸上浮起一片嫣红，她慢慢闭上双目。
“小丫头，你不能死。你说过要缠我一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钟桓强忍悲痛，眼看着女孩就要被死亡吞没，他却毫无办法只能抱着女孩低声安慰：“你吃了清宁丹，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给我好起来，啊--------”
此刻钟桓爆发了一阵宛如重伤的哀嚎，声音里充满了伤悲。
发觉围观的百姓都面露不忍的神情，百草阁的掌柜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终于轮到他出马的时刻了。
没等他踱出柜台，门外又传来一阵惊呼。
“吵死人了，钟桓你的叫声真的好吵。临死了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小丫头不满的抱怨了一句，她转了转身体，在钟桓怀里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便继续闭目休息。
“啊----”双目通红的钟桓突然停止了嚎叫，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丫头：“你还没死？我还以为你刚刚是回光返照，马上就要断气了。”
听见钟桓的疑惑的语气，小丫头一睁眼，她从钟桓怀里跳出来指着他大骂：“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盼着我早早死了不碍你的事对吧？”
小丫头举手投足动作干净利落，顾盼间神完气足，哪里还像是奄奄一息的病人？
“我就知道，我的药材没有问题。”钟桓抱着小丫头转起圈来：“小丫头好啦，小丫头的病好啦！”
看见小丫头的好转，周围的人看巡城使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巡城使不是说，那少年人培育出来的药材不对，只会炼出丹毒吗？”
“慢着”巡城使脸上忽明忽暗，他伸手制止了钟桓的欢呼：“一次的碰巧说明不了问题，要证明你的药没有问题，再去找几个病人来试试。”
“先不急着试验，我倒有一事不明想要求教。”小丫头挣脱钟桓突然出言道：“钟桓所种的金蝉花，种子就是在百草阁买的。如果说药材有假，那也是百草阁卖假种在先。巡城使为何不先治百草阁掌柜卖假种之罪？”
巡城使面皮抽了抽，他冷冷道：“购种一事时间久远，难以查证。况且这里不止百草阁一家出售种子，钟桓或许在其他地方也购买了种子也未可知。”
“这一个问题是小女子考虑不周，不过我听说巡城使乃是武修出身从来不曾学过农家大道；为何你会认出连掌柜都认不出的假药？”
巡城使怒道：“你是在怀疑我处事不公？我的事情难道还要跟你一件件解释清楚不成？”
“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说巡城使有一点说没错，这根本就不是金蝉花。而是难得一见的灵蝉花，药效是金蝉花的数倍。”小丫头大声道：“钟桓无意中摸索出能将普通的金蝉花培育成灵蝉花的秘法，只是他自己还蒙在鼓里。”
“既然你能看出药材有异，在药行摸爬滚打多年的百草阁掌柜难道会比你的眼光还差？掌柜的故意拿灵蝉花当金蝉花炼药，使得药性猛烈到难以抑制。而你又故意把我抓来试药！试图扰乱他的判断。”
“从常理推断，我若是服下此药，必然要一命呜呼。可你们万万没想到，我经年累月服用灵蝉花，早就适应了它的药性；哪怕清宁丹的药性再猛，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阵腹痛而已。”
小丫头公然揭破巡城使的阴谋：“巡城使就不要在大家面前演戏了，你跟百草堂的掌柜串通一气，企图谋夺钟桓灵植术的心思，真以为没有人能看破吗？”
对于小丫头掀桌子的行为，钟桓只能报以苦笑。围观的人群自从听出不对之后，立刻是走的走散的散，生怕走晚了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还在路边围观百姓，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小猫两三只。
早知就该阻止小丫头，不让她随便掀桌子。钟桓心知此事不能处理好，两人都别想生离此地。至于如何才能找到逃出生天的机会，钟桓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
“说到这里，我真该恭喜一下掌柜的。”小丫头忽然冲不知何时走出来的百草阁掌故抱拳道：“恭喜你又摸索出一张新的丹方，《神农宝典》上必将留下你的名字。灵蝉花的新丹方配上培育灵蝉花的秘法，上报师门之后必定会有重重嘉奖。”
严格意义上来说百草阁并非是一家药铺，而是农家三派之一。眼前掌柜的便是负责仙阶城百草阁大小事务的外门弟子，这间百草阁药铺也是门派的产业。
“嗯，你很有想法，跟我学炼丹吧。”掌柜的一脸得意的神情，总算有人拍马屁没有拍到马腿上。店铺里的小伙计尽管也会阿谀奉承，但是没有一个能说得掌柜高兴的。
猛然间听到一个小丫头的恭维，掌柜顿时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
丹道一途，最难的地方就是丹方配置，其次才是火候与时间。
丹方配置不对，火候时间再精确都是空的。虽然是为了坑害钟桓临时配出的丹方，加药减药都是掌柜随心而为之，但毕竟最后成丹了不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丹缘啊，比仙缘还难以碰见。
掌柜飘飘然了一会，他突然看见巡城使投来贪婪的眼光。掌柜心道不好，他一不留神就踩进了小丫头设计的陷阱之中，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底牌。
光有灵蝉花或者丹方都不会惹人注意，巡城使是看在灵石的份上帮他坑一个无依无靠的普通人。一旦让巡城使注意到这两样东西组合在一起产生的巨大利益，再想用一点灵石堵人家的嘴那可就是白日做梦。
丹方秘法进了《神农宝典》，绝非只是留名这么简单，背后还牵扯到丹药销售的利益分配问题。任何人向农家购买方子的钱，都有大半是交到丹方发明人手里。
这条规则的有效期是永久，哪怕掌柜的死后，他的家族后辈还是能够获得不菲的利益。
“不要听她挑拨离间”掌柜干咳一声道：“拿到灵植秘法后，你若需要我可以借你一观。”
“我并非农家弟子，得了金蝉花的灵植秘法也是无用。”巡城使冷哼道：“给我五万灵石，这件事就此了结。”
听见巡城使的开价，掌柜的脸沉下来：“我们之前说好的价格好像是五千。”
“如果没有丹方的话，五千的价格很公道。但是现在不一样，”巡城使不紧不慢地说到：“你不同意也没有关系，这两个人就由我带走。农家三派一姓，总有能开的起价的买主。你能摸索出丹方，别人一样能够摸索出门道。”
“慢着，我同意这笔交易，五万是吗？我这就去给你拿钱。”掌柜的怨毒地看了小丫头一眼，他还是回到店内拿来一个装有灵石的百宝囊：“这里是五万灵石，你点一下数。”
至始至终谁也没有看钟桓一眼，谁也没有考虑他的意见。钟桓也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那神色仿佛事情与自己无关。
钱货两清之后，巡城使正要转身离开。小丫头突然叫了一声：“巡城仙长请等一等。”
巡城使应声停下回头：“你还有何事？”
小丫头一路小跑到巡城使身前：“看在我帮您赚了一大笔钱的份上，您就带我一起走吧。把我留在这里，掌柜的不会放过我的。求求你带我走吧，不要看我年纪小，暖床叠被、洗衣做饭的事情我样样都会。”
“我不需要”巡城使转身要走，小丫头立即上前两步紧紧抱住巡城使的右手，不留痕迹地塞了一张纸条进去：“我真是什么都会，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巡城使上下打量了小丫头一阵，虽然她常年营养不良导致身形尚未生长完全，但是眉目间依稀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若是带回去养个三五年，想到这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巡城使又抬头看看百草阁掌柜。掌柜的一脸冷笑：“这小丫头现在值一万灵石，你若是要她，拿一万灵石给我即可。”听到价格之后巡城使脸色数变，终于狠心一挥手：“滚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