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泽离开省城回到公司的厂部，开始面对一年的销售旺季的来到。
他觉得自己面对着一个崭新的世界，这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黄副在时，林启泽不用太费心，黄副指导他做很多事情。现在，林启泽每天要自己处理面临的工作。一要统畴全厂的生产运筹，二要趁着进入一年销售旺季继续整顿整个公司销售的混乱现状，还要着手处理行政和财务方面的事务。
对于食品公司来说，一年的生产和销售旺季已开始。临时工的招聘，原材料的贮备，机器设备的维修诸多的工作都已准备就绪，整个厂部能够准备的工作均已完成。可老总的一些许诺，因为资金的问题没有兑现。有两三辆送货车已很陈久，本计划要买新的，老总的追加资金仍无半点迹象。虽然如此，厂部全部的机器设备已开足马力生产。毕竟，提供原材料的供应商几乎全是老关系，拖欠的费用也从回收的货款中，分轻重缓急按部就班地支付给别人。
林启泽面临最大的问题仍是市场的销售。整个市场的客户分布，送货管理，车辆调度，回款速度，诸如此类的事情都要和生产紧凑地关联在一起。由于上一年，过度地做市场推广，不少客户就要在本销售年度中进行甄别和筛选，留下一些有代表性的有销售能力和相应回款信誉的代理商。
林启泽每周的工作基本如此：周一上午开生产方面的会议，布置这一周的生产进度；周五的上午开销售方面的会议，总结本周的销售情况和安排下一周的销售任务。每周还随送货车出去一两天，不外出就花一个多小时到工厂的各个车间巡视一遍。其它时间，就在办公室处理公司销售、生产、行政和财务方面的事务。现在，连带招聘的临时工，整个工厂几乎有两百工人。林启泽每天的工作几乎都是排得满满的。
林启泽每天晚上无事，吃过饭都有坐在四楼办公室里处理一些文件的东西，或看些书，到了十一点才上五楼洗漱休息。
公司的老总是一个很有包容心的心，因为行政部的郭经理是他的表弟，财务部也有一两个亲戚在里面。他并时并不太过问厂子里具体的事务，开始只是问一下他的表弟和财务部里的亲戚，两三个月后，连问也不问，任由林启泽去做。
忙忙碌碌地过去了大半年时间，老总对林启泽的工作成绩是肯定的，连老总家人和周围的同事，也对林启泽表示出一种尊敬。
不知不觉到了十月，林启泽回省城平均每月不到一次，有时还是随送货车回去，住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又随车回到厂部。
快十一月了，王小婷晚上打过来一个电话，说有林启泽一个同学带了土特产，放在门卫那里，她拿回家了。王小婷现在正为分批下岗的事烦躁不而，每次见面都让林启泽能多挣一些钱，最好能在省城上班更好了。
林启泽知道是是阿鹏来过，放下电话，拨通阿鹏单位电话，对方说阿鹏已下乡任副乡长半年多，暂时联系不上。林启泽放下电话，考虑改天再联系阿鹏了。
这时，黄副给林启泽一个电话，说他回到省城搞一个办事处分公司的事，他回省城自己开了公司，他自己的同学在SH做上线。不过，公司初办，目前还是呆在SH时间多些。再过一段时间，业务放在省城，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聊天的时间也多了。两人在电话中又聊了半个小时，林启泽也表示一种意愿，能回省城做事是更好不过的事了。
忙碌的日子，也让人的思想不能多考虑许多事。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月底，秋天早已过了，冬季慢慢地来了。公司进入了生产和销售的淡季。
工厂里的季节工走了，只剩下不到百来号人维持企业的正常生产，只有到来年的三月才又能热闹起来。晚上，也不用再加班加点生产了，厂子显得比旺季清净了许多。时间多了一些，林启泽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去考了驾驶执照，心情好时还练练毛笔字，或看些企业管理，市场营销和经济学方面和书。
林启泽请了几天假，一是回省城再找些门路，看有没有机会回到省城找一份好的职务，花了一天时间到人才市场，复印几份个人的材料投了档。二是和王小婷去登记，王小婷刚好到二十二岁，林启泽本人也过了二十七，两人都到了晚婚的年龄。况且，王小婷已处于半下岗状态，两人登记了，王小婷的心情会好一些。
登记那天的早上，林启泽背了个背包在路口等王小婷，因为今天他要赶回厂里去。虽然回来了两天，可王小婷因为下岗的事都抽不出时间来。
两人去了城区的民政局，办完手续，就去百货商场逛了一整天，买了好些东西。林启泽手上提了三四个纸袋一直跟在王小婷的身后。
因为结婚了，买东西几乎都是王小婷掏钱。王小婷从包里拿从林启泽去年帮她买的暗红色皮钱夹子掏钱时，对林启泽说：“皮夹子很好用，用了一年了，感觉还是新的。”林启泽听了，只是笑一笑，内心有一种满足感。
到了下午，两人在外吃了东西，王小婷仍有兴致逛商场，林启泽只好把小纸袋放到大纸袋里，手上只保持提两个袋子，这样方便一些。
天要黑了，林启泽说两人再去看一场电影，王小婷自然是很高兴的答应了。电影结束后，两人又到夜市去吃东西，一直到了晚上十点，林启泽为方便王小婷明早上班，打了个的士送王小婷回父母家。
已将近晚上十一点了，晚上的天气比白天冷了许多。下了车，两人的呼吸都变成了热气。
林启泽站在王小婷家的楼下，说道：“明天还要上班，睡早一点。我坐车回厂里，明天早上五点就到了。”
“要注意安全，不要睡得太沉……”王小婷没说完，把手上的纸袋放在脚下，突然间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林启泽，把脸紧贴到林启泽的胸前，眼睛一红，泪水花花地流了出来。
林启泽也把纸袋放了不来，任凭王小婷肆意地流泪，用手轻轻地捋着王小婷的头，也是帮她理一理被风吹乱的长发。一面说：“我坐的是长途车，一路才停五六次。我坐车时，一般停车我都会醒过来的，没事的。”
约莫两分钟，王小婷抽泣着笑了，头依然埋在林启泽地胸前。说道：“昨晚我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你，梦里在笑，笑着笑着梦就醒了。”
林启泽听了，也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准备失业了，现在公司准备清算，要破产了。你能回来做事，近一点就
好了。”王小婷继续说。
林启泽听了，不由一阵心酸。一种男子汉的气概和做丈夫的责任从心底里油然而生。很是坚定地说：“节后，我想办法回来。”
王小婷一听，把头抬起来，看着林启泽，有点欣喜也带着疑虑地说：“不要先把工作辞了，找到了新的职务再辞。我就靠你了，我准备没工作了。”
林启泽看她急切的样子，不由地又笑了。解释说，找不到新的工作，不会把厂里的工作辞去的。
忽而吹来一阵夜风，昏黄路灯上的树上纷纷落下先前没落完的一片片黄中带绿的树叶，林启泽又紧紧地抱了一下王小婷，说放心吧，她没工作也不要太忧虑，他能养活她。
两人告别了，王小婷站在树下的昏黄的灯光中，招招手，连连说：“走吧，再不走，我要跟你去厂里了……多注意安全，多注意安全。”
林启泽打出租到了汽车站，坐上往厂里的长途车，车子在漆黑的夜色里一路开去。一会儿到了郊外，只有车灯前一片光亮的视野在路面上移动，视野中偶尔是收割后田野，偶尔是旷野外的树林，偶尔是公路边的峭壁。一个多小时后，车上的人几乎全入睡了，还有好几个发出各种各样的呼噜声，林启泽一路几乎没有睡意。想着王小婷要他回省城做事的话和自己下一步的事。
回到厂里的第二天黄昏，吃过了饭，林启泽一个人站在四楼的天台上，望望冬日的阳光慢慢地消逝在西边的天际，再放眼向南边的小土坡望去，猛然发现距离厂门三两百米外的一棵大树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连树根也没了踪迹，视野之处立即空荡荡起来。林启泽想，这也许是前几天自己回省城时，被人砍伐了罢。一种莫名的心绪涌上心头，让林启泽不由自主地下楼去看看那棵大树的地方。
林启泽一边走，踩着已干枯的草丛，一边想着自己的职业与将来。
夜幕也悄悄地笼罩了四周，荒凉中带着寂静，让林启泽回想到去小镇看食品厂的那个黄昏，当时又冷又累又很沮丧，可现在内心却有一种要重新规划个人职业的雄心。
林启泽呆了半个小时，坐在被砍伐大树的树桩上，想着心事。看见住宿的地方亮起了几盏灯，才慢慢地走回去了。
一连几天，林启泽时不时感到难以明状的寂寥，有时显得很浮躁，这种心情愈演愈烈，仿佛是一种煎熬。到了晚上，林启泽不知从那里又冒出来的一种孤寂感。往常，白天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事多且杂，吃过晚饭，坐在办公室可以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心情好些时，还看些书或练练毛笔，也可以和同事一起看看电视。可这次回省城和王小婷领了结婚证，从省城回来后，就有莫名的感觉，就是想离开。
这是从单位出来后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也许是想念王小婷，王小婷心情不好时就打办公室的电话，两人一通话有时就半个多小时，排遣内心的思念。
回想这大半年时间，黄副刚走时，开始久不久他还有些电话过来，通过和黄副深入地交谈，也可学习一些东西。过了一两个多月，电话才慢慢少了些。黄副回省城后，两人有时也认真交流和探讨一些问题。
也许是别的什么？林启泽就是想换一个地方，离省城更近的的地方。回到省城，也许可以可快地接触到更多的信息，也更快捷。
这样子过了十多天，林启泽就收到了王小婷转寄过来的一个包裹。里面是有几家公司的答复函，其中有一封是去年自己去应聘的生物科技公司，也给林启泽发了一个信，让他去上班。林启泽对着信看了良久，才若有所思的放到桌面上。
林启泽静静坐着，有些发愣，发呆，想一些心事。
这个时候，手提响了。林启泽拿起电话，一看来电，是黄副的。
“你想不想做回本行？回省城做事？”黄副在电话中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
林启泽一听，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仿佛打了鸡血，不由分说地回答道：“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有什么指引吗？”
电话那头笑笑，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黄副从以往两人的电话交谈中，早已了解到林启泽有回省城做事的想法。
黄副在电话介绍着，说他有一个远亲正在一家外企做常务副总，想找一个到市郊一个开发区的化工厂去做现场管理，刚询问他是否有人选。黄副就和对方说林启泽是科班出身，回来做本行应是没问题的。
通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林启泽大致了解了厂里的一些情况。
厂子是外资企业，实质是一个入籍加拿大的香港人投资的。香港老板原来是做贸易的，觉得自己办一个厂利润更大，就在离市区三十多公里外的开发区找了一片地建起一个厂自己也生产产品，其主营还是做贸易。
黄副这个远亲是退休下来的一位处长，也姓黄。开发区的厂子离市里就三十多公里。厂子只是生产基地和仓库，原材料采购和产品销售以及财务行政都在市里。本来黄处长直接管理着化工厂，可黄处长身体不好，老是不能亲临厂里管理一些日常事务，整天呆在市里长期不下来，电话指挥也常不到点，日常管理又太琐碎，于是逼着老板找一个人到厂子来做现场管理。
香港老板的重点主要是做贸易，别的事他一般也不多问。这位黄处长的人脉颇广，厂里的事黄处长基本是说了算。
林启泽表示感谢后，黄副就约定了时间去和黄处长见面。
元旦到了，厂里的事不是很多了，林启泽又回到省城休息几天，顺带去和黄处长见面。
上午时黄副开车拉上林启泽和那位退休了的黄处长去厂里了解一下，晚上回到市里简单吃了餐饭，黄处长让林启泽过了春节就过来。吃饭时，那位黄处长回复黄副和林启泽，说香港老板很爽快地答应了黄副代林启泽提出总经理助理兼生产部经理的职位，待遇也没问题。公司还配给林启泽一部黑色的桑塔纳，林启泽可以早出晚归。
回到家里，林启泽把自己回省城做事的情况和王小婷一说，王小婷高兴得不得了。听到薪水比在食品公司时又增加了，还抱住林启泽在他的脸上亲了几下。
林启泽回到厂里，很快就向老总表达了个人的打算，春节就要辞去食品公司的工作了。
老总也明白，黄副走了以后，他让林启泽负责厂子的全面管理，应允的加薪大半年了没有下文，开发新产品更是束之高阁，没有进入日程里考虑的事，追加的投入不但分文没有，反而陆陆续续从食品公司拿走了一百多万。林启泽也慢慢了解公司的资金和业务状况，公司目前是不想投入食品公司的。老总本想再挽留林启泽一番的，见对方去意已决，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说到了春节，放假了再走，对公司对大家和职工更好些。
林启泽也把自己辞职的意思同他的表弟说了，着手处理和交待完手上的事，春节后就回省城。
因为整天和表弟呆在一起做事，表弟觉得惋惜，可也很珍重林启泽的个人意愿。
这一年来林启泽的为人处事，工作能力他都看在眼里，也在老总面前说过不少的好话，对林启泽这个人是认可和信服的。
春节前放假那天，老总有事过不来，就让林启泽代替他对员工作年终讲话。林启泽大致把一年工作的成绩做了总结，存在的的问题说了几点，明年的打算和计划做了布置，讲了约二十多分钟。留下来的职工太约还有七八十号人，听了林启泽的讲话，鼓掌的声音仍是很热烈。
散了会，坐了半个小时，表弟用车拉林启泽去汽车站。临别时，从汽车尾箱抬出一个大纸箱，说是老总交待送他的一些东西，两人都依依惜别，互道珍重后，挥挥手算是道别。也许会是后会有期，也许是再也难遇见了。
表弟送的大纸箱都是土特产，林启泽春节时送了一些给黄副，也带了一些去拜访老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