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隆冬,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坐在自己卧房的书桌旁,桌子上胡乱摆放着几本书,一个笔架驾着几支油润的毛笔,一方盖着石盖的砚台,笨重的呆坐在笔架旁边,在砚台旁边放着一个檀香炉,丝丝炉烟从盖顶飘飞而出,撕落在半空中。
少年呆呆的看着窗外瑞雪纷飞,长长的叹了口气。一个甜甜的声音从卧房的门口传来:“哥,你爹爹不是叫你少看这些江湖侠义的书吗?整天唉声叹气,意兴颓靡。”少年转过头,看向门口方向,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娇气的看着自己。少年笑道:“小妹你怎么过来了,侠义才是男儿热血抛洒的地方,而我晏步秋,枉为这个大院的少爷,却只能被迫关在这里,为了考取功名而虚度韶光!”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好一个虚度韶光!”听到这个声音晏步秋的脸唰一下白了,一个中年人走进房间,气宇刚正,虎背熊腰,两鬓的头发已经带白,他直直的看着晏步秋。房间中拥挤着尴尬的沉默,这时,这个少女打破沉默,甜甜的笑道:“晏伯伯,您回来了。”这个中年人点了点头,依旧直直的看着晏步秋,然后用那威严的声音说到:“晏步秋,你知道你祖宗上数七八代人,代代都是功名仕途出身,你不要一人坏了规矩!”
晏步秋茫然的看着地面,嘟囔着说:“可祖上谁又说过后代必须做一个仕途书生?如果淬武有成,一样可以为国家所用,古人都说‘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进澜宫不是一样可以为国家所用吗?男儿气血方刚,铮铮铁骨就应该进澜宫驰骋沙场……”那中年人一拍桌子:“蠢!澜宫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人的鲜血才能染出澜宫的夕阳?”晏步秋继续顶嘴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枯骨,而不是将军?”中年人一声怒吼:“还嘴硬!你小子近来长脾气了是吧?长这么大还不知道锅是铁打的!”说着就要拿起门后边的一把戒尺打晏步秋。
那个少女愣了一下,就匆匆拦住了中年男子:“晏伯伯,不要,哥不过一时冲动,说了几句不过脑的话,您就饶了他吧。”中年男子看着这个少女道:“小青,你别惯着他,他啊,就是欠揍,就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能履行你们的婚约呢?我不能愧对你九泉下的爹啊!”柳青青嗲笑道:“哥他只是一时血气冲头,伯伯就别多心了,他终会有功成名就的一天。”中年男子看着晏步秋,叹道:“也罢,也罢,今天要是不是柳青青给你求情,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收拾一下吧,马上吃晚饭了。”
说完中年男子摇头叹气而去,晏步秋呆滞的看着地板,很不甘心的握了握拳头,对柳青青道:“青青,我迟早要离开这南山镇,离开这个一切都早已安排好的家……你……你怎么看待我们的婚事的?”柳青青不知道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语塞,半晌才吞吞吐吐说道:“很好啊,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熟悉你,你熟悉我。”晏步秋说道:“你觉得哥哥和丈夫,我更适合哪个角色?”柳青青娇笑道:“呵呵。”晏步秋给柳青青搬出一个椅子,示意她坐下,并笑着说:“笑什么笑,我可是很正经的。”柳青青说道:“你怎么老是这么多愁善感的,跟个女人一样。”晏步秋边收拾桌子边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很多,我觉得我是时候离开了。但是你……”柳青青木然,房间里一片死寂,一会儿柳青青愤愤的道:“你要是甩手一走了之了,那晏伯伯,晏伯母怎么办?”“他们还有渠儿,这个不用担心,我担心的是你!”柳青青吼道:“担心的是我?担心的是我你就应该好好读书,几本书都读不好,你还整天想着那些邪门歪道,别跟个懦夫一样!”说完柳青青就哭着跑出去了。看着她的背影晏步秋哀叹一声。
半个时辰,晏家大堂饭桌上,柳青青如旧给晏步秋夹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如往常的笑着,和晏伯母聊天,晏步秋见到这一幕,心如火烧一般,一寸一寸的向里渗透,莫名的心痛感驱逐了晏步秋的食欲,一顿饭下来晏步秋也没吃多少,就放下碗回房间了。
入夜,打更的依旧懒散的喊着号子,恍恍惚惚已经三更了。晏步秋在床上转辗反侧的睡不着,今天自己卧房发生的一幕幕,涌现在自己的眼前。说起柳青青的父母亲晏步秋也不曾看见过,只知道死得早,柳青青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交情很深,晏步秋与柳青青出生后就定了这么婚事,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柳青青的父母就突然死了,具体怎么死的,晏步秋的父亲守口如瓶,始终不肯与晏步秋讲起。然而对晏步秋而言,从小到大柳青青在他身边就好像亲妹妹一样,如今婚期快到了,眼看亲妹妹就要变成自己的妻子,晏步秋每天都活在煎熬中,恨不得亲手斩断这门婚事,具体青青怎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一大早,晏步秋早早的起床,准备去找柳青青,可正走到柳青青的卧房门前,发现门前挤了一大堆的下人,晏步秋正要过去,却被一个下人拦了下来,这个下人道:“大少爷,这……这……您就别过去看了吧,造孽啊!”晏步秋好奇的道:“什么事情,搞得这么人声鼎沸的。”这个下人哭啼道:“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她,她上吊了!”晏步秋顿时耳朵一阵轰鸣,不要命的冲到柳青青的门前,看到柳青青脸色青白,舌头外突,被一条白布挂在横梁之上,晏步秋咆哮道:“你们还在这里看什么看,还不赶快放下来!”说着就准备去把柳青青取下来,却被人拦住了,下人道:“大少爷万万使不得,大少奶奶已经去了,老爷吩咐要保护现场,还得等官府来取证,如果有他人作乱,万万不能让大少奶奶含冤而死啊!”晏步秋在房门前呆木的看着柳青青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晏步秋感觉世界突然变得很空洞,很虚无。
中午,晏府上被挂满了白条,与这到处的积雪映衬,白皑皑的一片,显得如此的凄美。官府取证结果出来了,确认是自杀,晏步秋心里更是压上了千钧重石。
晚上,柳青青的尸体被停在了晏家的大堂。晏步秋与几个下人守着夜。晏步秋知道,这一切,这一切的悲剧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柳青青居然是这等极端的人。他坐在柳青青的尸体旁,无尽的悔恨起伏在晏步秋的胸膛,看着烛光下这张平时温柔可爱的脸,此刻是如此的僵硬可怖。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她脖子上的玉珠,那是他在她行笄礼时送给她的。
这颗玉珠可有些来历了,还是晏步秋母亲的嫁妆,晏步秋还是孩童的时候,觉得这颗玉珠煞是好看,就在母亲那里又哭又闹的要来,玩弄了几天就把珠子送与了柳青青。晏步秋看着看着,想着过去的点滴,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抚摸那颗珠子,当晏步秋的手碰到珠子时,突然青光大放,晏步秋急忙收回手,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把晏步秋吓傻了,房间里的下人都大叫起来,夺门而去。
晏步秋站起身,看着这诡异的光亮,这时,柳青青突然睁开眼睛,竟然以怪异的姿势坐起身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吊着锁骨一样,如提线木偶般坐了起来。晏步秋看这一幕又喜又怕,颤抖着试探的问:“青青?”柳青青双目无神的看着晏步秋,看得晏步秋浑身发毛,柳青青缓慢的站了起来,伸出右手欲抚摸晏步秋的脸,晏步秋看这怪异的场景,想抽腿就跑,可是腿却不听使唤,晏步秋只能呆滞的看着这一幕,当柳青青的指间碰到晏步秋的脸时,晏步秋感到一阵疼痛,一种灼烧的疼痛,晏步秋满背冷汗的吼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不是青青!”柳青青表情冷漠的道:“对,我不是什么柳青青,这个小女孩可是很爱你啊,你这个负心汉。”晏步秋继,续吼着:“快滚出青青的身体,你这污秽的东西!”柳青青继续道:“污秽?我的确污秽,当我不愿进入幽冥那天,就已经决心一辈子做个污秽的东西。顺便给你说,这个女子是我教唆她上吊的,她临死都以为这是她内心的声音。她不死我怎么占用她的身体?”晏步秋双目憎恨至极,看着这张陪伴着自己十多年的脸,此刻却变成的别人的玩具,一种说不出的悲愤涌现心头。
这时,柳青青的脸勾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挑衅道:“哼,眼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