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有那么一条路,通向云端,然后在云端深处,会不会有那么一处仙园,风光旖旎,如梦如幻……
又会不会在那个地方,你可以在某个清晨抑或昏黄时分,倚靠着什么,想想那些你所希冀着的遥不可及的未来?
————其实,今时已是最美好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路,总有那么一种理由,让我们走下去,这理由叫做坚持,坚持来自于信念,这信念————叫做‘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不是具体一个地方,他是我们艰苦抑或欢愉的过去,是我们如今脚踏的土地,是我们将要路径的每个路口,那里阳光铺面,那里风景怡人……
某年二月末,元宵之后。
初春,尚有微寒,不过是临行的大小包袱重物以及即将晚点的班车,使得令行健无暇顾及自己彼时的寒冷以及狼狈的模样,只得在那条坑坑洼洼的乡村小路上卖力奔跑着。
那时的香格里拉于他而言,依然是只存在于脑海臆想中那样一个和谐静谧端庄圣洁的高原小镇。
令行健甚至丝毫不知道————亲友间口口相传的那些神秘端庄之处,在那个名唤‘香格里拉’的未知之地究竟存在于否,更别提那些网页里那些让人望而兴叹引人入胜的摄影作品。
且去看看罢。
令行健将大包小包堆放在乡镇旁的十字路口处,提起手机静静等待着。
然后许久,都不曾看见那辆预约了的面包车。也没有提示谁的来电。
他将手机收进牛仔裤微紧的口袋里,双手捂在唇前,呼了几口热气。
这时他才发觉,原来临行时间紧迫,自己竟是连那双新买的毛线手套都未携带,听说在香格里拉,没有足够的御寒之物是很麻烦的事情。
好在如今时逢初春,兴许那天气也不似传言中那么寒冷,多忍忍就过去了。
他盯着掌面上那些微黄的茧子,想着那里的天气再冷,也不似在家里面朝黄土背朝着天要艰苦罢。
男人,自当受得万般苦,他轻轻地笑着并且心中十分吊丝地想着自己这身瘦肉从一出生至今便都是精华,哪还扛不住那点寒意?
————几年以后的后来,令行健才知道原来有些寒意是自己无法抵御的,那年的他沉醉在夜市与城坊间灯红酒绿的角落,拼命地呼喊着一个很美妙的名字,然而,那个名字终是狠狠离他去了,随那人去了,不过这是后话……
便在此时,一辆灰色面包车映入了眼帘。那车便从横穿小镇的那条柏油路疾速而来,才至路口忽然一个急刹车便停在他身边五尺开外,稍后一名眼带墨镜酒红头发的青年从车头处伸出脑袋极为不屑地问道:“喂,你就是那个令什么健吧?老刚今天痔疮犯了不能行车,你今天去不去?”
“去的啊!”令行健下意识回了一句。
这时才想起方才这辆面包车急踩刹车时车身都欲散架的模样,有些暗悔起来,生怕这车再经折腾,便要在半路熄火。
只是这青年一见他答应,哪再容他推脱,而是三两步下车跑到他面前,极为利索地将他的行李装在了车上,末了还随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转身就对他道:“来,你坐最后一排。”
令行健内心有些忐忑,踌躇一番过后还是走了过去,毕竟路途太远,且这地段属于“交通空白地段”,下一趟车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到,明天后天或是几日之后?若误了时日,表姐给介绍的好工作便要泡汤了。
他走了过去,视线透过封闭且布满灰尘的车窗落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有些诧异地发现其中俨然已经满座。
“不用看了,有两个人只到上面,挤挤就坐下了。”酒红头发的青年‘司机’随口说到。
“那要怎么挤?”其时车门已开,令行健指了指最后一排上四位歪着头颅显然沉睡多时的妹子。
且不说男女拥挤多有不便之处,便是这些妹子清凉露骨的打扮,便着实令他面颊有些微热。
“怎么了?不就要你抱个妹子,怕了?”那青年看着他踌躇不前的模样,说话的同时带了声讥笑。
这笑声极为刺耳,令行健却没有去听,他只是悠悠站在这里,想着要不要索性把自己的东西搬下来回到家再联系别的车辆,兴许什么时候就有了顺风车。
只是这个时候,后排有位本已熟睡的妹子似是醒了过来,她有些慵懒地晃了一下脑袋,然后转首望着车外的令行健善意一笑,说道:“怕什么怕,来,小弟弟你这么瘦,姐姐抱你。”说着还大大咧咧地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令行健看着这画面愕然无语,恍然回想起似乎某个女孩俏丽的面孔,原来,有些回忆终究是残存着的,有些人终究是无法说忘就忘的。
故事里的一拍两散,终究只是故事里。
他抬起头忘了一眼透过路旁高大杨树茂密枝叶里照射进来的白色日光,提高声音说道:“姐,还是我抱你吧。”
谁知那女子闻言竟是有些支支吾吾起来,半晌才道:“路那么远,这怎么好意思。”
他挤进车里,果真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折腾了半天,这辆破旧面包车最终还是如愿以偿拐上了令行健这位年方二十的青年吊丝。
启动,挂档,踩油门,这辆其实已然严重超载的面包车甚至感觉没怎么动过所谓“离合”这个东西,它行驶在蜿蜒险峻时有急弯路面狭窄的沿江公路上,却快得如同一道闪电。
令行健望着窗外,只看见怀里妹子的秀发翩飞在眼前,还有公路一侧转眼消失的云松。
松海滔滔,江水滔滔。
这段旅程,许是因为时有芳香扑鼻,才不至于那么烦闷,然而离愁别恨,终究是慢慢涌上心口。
只换得一首耳麦里悠扬婉转的《庐州月》。
与人交谈,偶有前排的小孩在车上吐得天昏地暗,却也不见那青年司机给于丝毫关照。
令行健从衣服兜里扣出一包纸递了过去,完事怀里的妹子带着善意对其微微一笑,也递了一些口香糖零食之类的,那小孩看了看令行健,又望了一眼他怀中的妹子,答谢到:“谢谢大哥哥,谢谢嫂子。”
令行健无语,最终还是那妹子率先开口解释,才勉强算是让那小孩理清了一切的由来。
令行健则只是中间插了几句,比如“他是最后自己上车的”之类。
未曾想解释过后,气氛忽然有些尴尬起来。
令行健听着随耳麦的轻微振动传入耳廓的优美旋律,瞥了一眼窗外高耸的山峰以及仿佛缓缓通向云端的车路,这才注意到那条碧绿蜿蜒如同玉带的江水竟是不知在何处消失不见,徒留下路边百丈悬崖下若隐若现的一条潺潺溪水。
景色怡人,只是无暇仔细观赏。
他看着窗外风光忽然感到:远的是这条路,不是‘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是不是就在那山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