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电话，平邛踏上两级台阶，缓缓推开了青春之歌的店门。
“你好。”一个跟平邛差不多大的青年男子坐在柜台后，抬头看了眼平邛后，不冷不热的打了个招呼。
“好。”平邛见青年男子跟自己打完招呼后又低头开始玩手机不禁眉头一皱：“小哥，你这儿有感冒药卖吗？”
“恩，有。在那边货架上。”青年男子连头也不抬，随手指了个方向。
平邛随着青年男子指着的方向走进了店内深处，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公司仿制的感冒药，随即举起一盒问到：“小哥，这药多少钱？”
青年男子抬头望了一眼，似乎太远了看不清，终于舍得放下手机，很不耐烦的向着平邛走了过来。
“这药卖完了，你看看别的吧。”小哥几乎是从平邛手上夺过了药盒，放回到了架子上。
“这不有一盒吗？”平邛对小哥的服务态度有些无语，但正事要紧，还是忍了下来。
“这是展示的，不卖。”小哥可能是为了尽快打发平邛，从药架底部抽出另一盒药塞到平邛手中说到：“这盒也是一样的，还比刚才那个便宜。”
平邛拿起盒子仔细看了起来：这种包装的感冒药以前从未见过，生产厂家也没怎么听过，疗效和使用方式都大同小异，小心揭开盒子后，里边的塑封相当粗糙，明显是一家无名小厂的仿制药。
“这药多少钱？”平邛问到。
小哥又从平邛手中拿过药，走到收银台前扫了扫，说到：“十二块。”
确实便宜不少，平邛粗略估算了一下，比自己公司仿制的感冒药要便宜了近一半。
“有止咳的药吗？”平邛也不管小哥脸色越来越难看，继续问到。
小哥这次连应都没应一声，直接走到一个货架前，抽出一个药盒塞到平邛手上说到：“这个。”
平邛大致扫了一眼，还是无名小厂仿制的。于是走到刚才小哥拿咳嗽药的货架前看了看，抽出一盒生命药业代理的药，将两盒药一起举到小哥面前问到：“这两种药哪个效果好些？”
小哥斜着眼瞄了一眼，抬手点了点那家无名小厂的药，说到：“这个。”
“那这两个药各是多少钱？”平邛穷追不舍的问到。
小哥瘪了瘪嘴，极不爽快的从平邛手上扯过两盒药，走到收银台前各扫了一下，举起生命药业代理的药喊到：“这个药没货了。”跟着又举起无名小厂的药喊到：“这个十八块五。”
“你这儿还有退烧和清热降火的药吗？”平邛越来越觉得事有不对。
“你还要什么药？我一起给你拿了。”小哥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这人怎么这么多事？
“另外还要外伤消炎，皮肤过敏和健胃消食的药。”平邛一口气将公司销量较好的几类药说了出来。
“等等。”小哥说完在各个货架和柜台穿来穿去，很快就抱着一堆瓶瓶盒盒走到了收银台前面，一把将药扔到了桌上，问到：“还要什么吗？”
平邛走到收银台前，扫了一眼，发现所有的药都是自己没见过的包装，随便拿起其中两样看了一眼，还是不知道哪儿的无名小厂生产的。
“怎么你这儿药我以前都没见过？”平邛不好说具体厂家，毕竟很少有人买药会去关注厂家。
“你是医生吗？”小哥愣了一下，问到。
“那倒不是……”平邛正想找个理由推脱一下，却被小哥打断了话。
“不是医生你说什么？难不成所有药你都认识？”小哥嫌弃平邛很久了，言语也开始有些不善。
“但我平常家里备的药都不是这些，你们有大厂产的药卖吗？”平邛实在忍不住，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没有。大厂的药都缺货。这些药你到底要不要？”小哥用怀疑的眼神看了平邛一眼，却也懒得多问，只想几下打发了平邛了事。
“小哥，是这样的。我刚从都市搬到新城这边来，想买些常用药在家里备着。我吃惯了那边几个大厂的药，要不你帮我再找找看？”平邛的关注点已经早就不在小哥的服务态度上了。
“说没有就没有，要不你去别家看看？”小哥见平邛说得诚恳，也不好再发脾气，干脆开始赶人。
“那还是算了，先把这几样药给我装了吧。”平邛见确实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先把这些小厂的药买回去，准备给麦浩看看。
小哥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态度虽不怎么样，可他动作到还挺快，几下就扫完了所有的药，全扔在了一个大袋子里，递给了平邛：“一百六十七块二，刷卡还是付现？”
“给你。”平邛递过去两张一百元的现金，趁着小哥找零之际问到：“你知道这儿附近哪儿还有你们青春之歌吗？”
“最近的在十里桥。”小哥说完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的钟，以一种施舍的语气说到：“还有十分钟就关门了，来不及了。要什么药明天赶早吧。”
“好的，那谢谢了。”平邛接过零钱，叠好夹入钱包后，提着一大袋药走出了药店。
平邛此刻的心情惴惴不安，甚至有些感到担心：很明显，不知是这个店铺还是这个小哥的原因，在刻意回避销售生命药业的药。要说一两种药卖断了，还情有可原，可这么多种不同类别的药，都被告知卖完了；但另一边，各类无名小厂的药却又层出不穷，笑话，当自己是傻瓜？
如果是普通顾客也还罢了，一是大多人不懂药，都听药店的人介绍，二是普通人也不会关心药厂，可能还会觉得店家好，卖的药便宜。但平邛不是普通顾客，要知道，即便平邛不懂药理什么的，这新城的药可都是他发货过来的：什么药送了多少，每家店分派到多少，大概能卖多长时间，诸如此类的问题，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
凭平邛的聪明才智，想到的又岂止这些：白天众人考察了三家店，都没有问题，而晚上自己无意路过一家，却暴露出这么大的问题，难道是巧合？再想深一点，白天那三家店的服务态度都甚好，而自己遇上的这家却是这种态度，难道也是巧合？再加上……难道……
平邛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似乎一个曾经差点就浮出脑海的猜想又一次要窜出来：还是等到明天早上再去一家店看看吧，或许真的是偶然呢？
想到这里，平邛为宽慰自己找到了借口：十里桥是吧，我就再等一晚，或许，明天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怎么样了？”见秦大江风尘仆仆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秦凛也没有客气，直入主题。
“可能比较麻烦了。”秦大江跟秦凛对视了一眼，迈了个关子。
“说吧，我们什么风浪没有见过。”秦凛心中也震了一下，秦大江除了有时有点感情用事以外，向来还算稳重，尤其是在业务方面，几乎很少给自己传递负面情绪，看来，这次可能还真是遇上麻烦了。
“我推测，我们最需要的几种原材料的主要几家供应商，都被人恶意控制了。”秦大江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郑重说到。
“怎么讲？”秦凛依然一副处变不惊的表情，与以往唯一的不同，是难得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我先找了一个以前做药材，现在已经改行了的老朋友，让他帮我从其中两家供应商内部各自搞出了一份供货价目表，你先看看。”说着秦大江从包里拿出薄薄的几页纸，递到了秦凛手上。
秦凛将单子举在手中，一页一页的慢慢翻看了下去，说起来慢，其实也就两三分钟就看完了。
他轻轻的将单子放在了桌上，抬头向秦大江问到：“然后呢？”
秦大江当然不相信秦凛看不出这两份供货价目单所包含的意义：价目单中，其他大部分的原料价格，都跟往常的市场价差不多，唯独生命药业最需要的几味原料，价格奇高。而且这两份来自两个公司的供货价目表中，在针对生命药业最需要的几味原料的报价上，出奇的一致。两家公司虽然同属原料公司，但在原料品类和同一品类的价格上，都多少会有些出入，这从报价表上其他的原料报价上也能看得出来。可唯独偏偏就是在生命药业最需要的几味原料报价上，连小数点也不差一个。
这说明，至少这两家公司是有针对性的，在经过了沟通并达成了一致后，统一对生命药业所需的主要原料进行了涨价和定价销售。
“然后我去了趟南山药物种植区。”秦大江指了指自己裤脚的泥土说到：“上山找了几家种药的农户，问了问这几味原料最近是否稀缺，有没有涨价。农户的回答都很相似：不稀缺，涨价倒是涨了一点，但那是因为几家大的原料商跟他们这些规模化种植的散户及各村的药物种植合作社签订了长期收购协议，以后，原料商负责收购他们所有的合格原料，但同时，他们也不能将原料卖给这几家原料商以外的其他人。”
“我又问了问他们是哪几家原料商，他们告诉我的，正是我们公司最主要的几家供应商：南山、威利、大佑王、正风和都源公司。”秦大江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吼到：“他们早有预谋，提前垄断了原料种植，然后联合起来恶意提高了我们所需主要原料的市场价格！这是赤裸裸的讹诈！是商业敲诈！”
秦凛听后没有说话，静静的坐在哪里，随手抓起一支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我去了趟食药监局，拜访了下裘局长，向他单独汇报了此事。”秦大江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侧面告诉了我一个消息：前一阵子，黄局长召开了一次小范围会议，内部讨论了关于‘整合药物种植环节，规范管理原料市场，保障原料生产品质，提高药物种农收入’的话题，说是有必要引入一家有实力的企业，通过整合上游原料环节，使都市制药产业的原料种植及生产加工环节凝聚成一股雄厚的力量，带着南山区道地药材的优势，走出都市，打响都市南山道地药材的品牌。”秦大江说完似乎有些累了，自行从秦凛办公室的茶几下取出个一次性杯子，在饮水机上接了杯凉水，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所以你认为，从原料垄断到恶意针对我们公司的提价都是有一家企业在背后操作，而黄局长则是这家企业的坚实后盾？”秦凛总结了一下秦大江从三件事中得出的结论。
“恩。黄局长倒不至于针对我们公司，但支持那家企业是很明显的，倒是那家企业，感觉很明显有针对我们的成分在里边。”秦大江稍微调整了下秦凛的逻辑。
“能查出来是哪家企业吗？”秦凛单刀直入的问到。
“可能需要些时间，因为不排除是来自都市之外的企业。”秦大江不无担忧的说到：“都市里的就那么几家，我们也都讨论过，有动机的没实力，有实力的没动机。”
“那你去查吧。要尽快，我们的现金支持不了多久的。”秦凛不想在已经讨论过的话题上浪费时间。
“恩。好。”秦大江将喝完水的空杯子捏扁后，扔进了垃圾桶。
“另外，有空你给裘局长带点东西过去，顺便问问他我们有没有机会也参与到原料整合的工作中去，作为都市第一大药业集团，也为都市制药产业的发展承担一份责任。”秦凛说着站起身来，走到衣架前，取下了外套。
“好的。你，这是要去医院？”秦大江见秦凛似乎对自己带回来的信息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重视，反而有要出门的意思。
“恩。等明天他们出差回来后，我们再将两边的事一并商量。”秦凛解释了一句后，额首示意秦大江先出门，自己好关灯。
“你最近去的挺频繁的。”秦大江出了门，转身看着秦凛问到。
“恩。”秦凛关上了门。
“用我陪你去一趟吗？”秦大江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问了一句。
“不用。”秦凛说完叹了一口气，难得一次关心秦大江到：“你今天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那我先走了，你路上慢点。”秦大江说完也不去等正在锁门的秦凛，转身步向了电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