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府上下跪在圣旨面前,只宁容与站在面前,行礼作揖。司南曾问过云拂,宁容与为何面见太后不跪,云拂同她说,那是因为先帝与贤妃的原因。太后遵从先帝遗愿,便免去宁王礼数。
圣旨内容,是命宁王与莫臣共治渭北暴动,两批人马各派一支队伍,即日前去支援渭北,将由临近渭北的县任接待,并转告详情。
暴动不过是个引子,实则想让北燕百姓看见成果,更想让朝中大臣明确结果。所谓横转五子,万有不齐。若想万人齐心,就要做出一个使之齐心的稳定因素。而太后,便只需静候佳音罢了。
宁允辞则在错批辞官之后,在朝中更为不保。所有的趋势都明显的就差一语挑破,无论是两方任何一边的人,站在他身后的,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暴动圣旨下达的当日夜里,宁允辞在书房审批奏折之时,太后毫无预兆的进来了,甚至未有一声通报。
他担惊受怕,唯唯诺诺地命身边一样震惊的人沏茶倒水,恭敬地对太后作揖,而随后相邀入座。
“母后,坐。”
太后冷冷淡淡地站在几案面前,并未坐下,抬手阻止了侍女沏茶,身姿昂首笔直,身处台下,却反而好似居高临下地那般,一身雍容的华服好似宫中盛绽的一朵富贵的牡丹花,高傲睥睨这面前龙椅上的男子,淡淡出声,声音无波无澜。
“陛下这些折子,不用批了。哀家已经命人将折子都送到哀家宫中。往后,这些折子都由哀家来审。”
宁允辞就算再笨,也听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忍着恐惧问向已经转过身的女子:“朕……不是皇上了吗?”
宫外突然多了很多侍从,小步跑进门,从太后身旁走过,将几案上的奏折一摞摞的搬走。
“日后,陛下可以尽情的玩耍了,这又有何不妥?”太后边走边道。
宁允辞终于忍不住,颤抖着问:“母后……是抛弃孩儿了吗?”
侍从将折子都收了起来,翡翠白玉的几案上干净得明亮,倒映出了他的容颜,年纪轻轻,正值韶华,那双眼里却藏不住超越年过半百的苍老与荒凉。
太后走在金龙红毯上,一步都未加停留。是从跟了上去,侍女打开了大门,一阵风雪扑面而来,太后的声音并非慈母那般和顺,随着凛冽的寒风,从门边席卷,飘入。
“臻儿,倘若你有个兄弟,比你出色。那我,一定会杀了你。”
女子的声音随着大门猛地被风拥合,而栗然阻绝在外。
宁允辞颓然地跪做在地上,似是身上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身着龙袍,却在阴暗中再也亮不起一点火光。
他所处在的,是地狱,是深渊,是终于画上休止,却永远无法再走一步的噩梦。
“听说渭水暴动很厉害,公子,你前去之时务必要小心啊。”
入冬十月底,大雪。长乐府门前积了一层厚厚的皑雪,万物皆掩埋在这场雪下。长廊之下,司南放远眺望,依稀辨得门前的女子的口型,依对在心中默想出女子所说的话。
骆红妙未出来送行,她不常出屋,也无人阻拦。就算半夜偷偷溜走,也不过是寒山将事简述成一张字条,交给宁容与。宁容与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