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顾常冷哼,嗤笑道:“宁王不过是会逞些口舌之快,十年前你不在她身边,十年后,你也不会!”
“哦?”宁容与凉凉的看着顾常,弯唇笑道,“葬不葬在一起,谁知道呢。只是,顾将军,恐怕见不到了。”
顾常沉着脸,冷笑一声,握紧的长剑一瞬脱手,凛然插入脚旁地里,剑刃泠泠,倒映着两人的身姿。他抿唇冷笑,嘲讽道,“宁容与,你若敢娶她,我必然跟你势不两立。”
“是么。”长剑迎光的正面中,青袍男子似沉思的模样,却风轻云淡地转身离开,背影翩然淡若。
边走,他边道,“或许顾将军是忘了,早在很久之前,本王就已经下了聘礼,娶了司南。说起来,那份聘礼,本王听说,是被顾将军的人半路劫走了?”轻笑一声,道:“看来顾将军同本王,早已水火不容了。不是么?”
忽的入眼一袭素白的长袍,他抬头,见那名女子身披一袭月白长袍,未添红妆,墨发轻绾,卷在侧颈垂落,温软而恬然,站在前门望着他,浅浅笑着,眼里波光潋滟,盈盈入眼。
“你回来了。”她道,“容与。”
他走过去,垂眼看她,而后俯身,将头藏在她的颈窝里。
“嗯,我回来了。”
身后的人胸口迭起,深深地呼吸,胸口却还闷得极紧。见女子拥着男子,任由男子撒娇,嫣然浅笑模样,呼吸不由牵扯着胸口疼了起来。
似是丝线将他无意间捆绑,勒住他的四肢,他本温柔得甘愿被囚禁在内,现下,那丝线却仿若长出了针与刀,将他一寸寸地切割。
他看向她——她那模样,似乎……是很幸福。
幸福?
顾常冷嗤一声,未再多看一眼,怫然离去。
怎么可能?将死的命运,赴死的旅程,得不到一切又会失去所有的下场,还有什么可以幸福的!
他一定会赢的。一定会。
“喂……宁容与,你快起来!”女子的脸终于红了起来。脖颈的呼吸若有若无的喷薄在脖颈上,痒得她专心。
“嗯……别呀。”但依偎在她脖颈间的始作俑者,却光明正大地耍起了无赖,鼻尖脸颊贴着她的青丝长发,“司南,你用的是什么香?”
“别撒娇!快起来!”女子拍着他的背,脸上更红了。
红的……好像欺负起来更可爱一样。他有些不舍,便觉得这个可爱法还可以留到下次再调戏。
但前提是,如果她那一掌,没有拍在他后腰前腹位置,他肯定会想办法让自己这一次放过她的。
一掌突如其来地下去,他没忍住地轻哼一声。
司南的手微僵,“怎么了?疼到了?”
“嗯……你,嗯……”他沉吟了片刻,道,“你手法不错,方才腹部刚巧挨了一拳,这一掌补的,我都快觉得你要出师了。”
司南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轻轻地摸着方才拍过的地方,尴尬而愧疚,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里么?”
“嗯……”
“再来一掌赶趟么?”
“……啊……那不行。”
他半转过头,侧目含笑看着她的侧颜,弯唇深意笑着,慢慢地抬起头,捧着她的脸,柔声笑道,“司南,学坏了啊。不如,亲我一下吧……”
太后大病之后,朝政基本由宁允辞与莫臣主政,朝中众臣本就因为近日以来发生的诸多事件而感到人心惶惶。
宁容与娶司南之事暂且不提,现下江山动荡,年轻的皇帝又整日无所事事,成不了大业,如今没有了太后辅佐,北燕早已病入膏肓,危在旦夕。
虽有不少朝臣已将此事看得透彻,但也仅限于心知肚明,却不宣之于口,只盼太后能早日归朝。
太后再不济,也是先帝结发同床的妻子,不可能将北燕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太后自当日之后,竟一病不起,深居后宫,一连半月,都未再出面。
金銮大殿的高台之上,垂帘已卸,凤椅已空。宁允辞多年未曾一人主政,此次时机来的猝不及防,他虽是日夜不歇地拼命看折子,但仍常着不到重点,莫臣知其弱点,前半月更是未加用心。
半月之后,朝中终于有了议论之声,辩驳之音。龙椅上年轻的帝王假装不闻,认真地查看着桌案上一个个厚重的折子,好似全然心不在焉。
但谁都知道,那龙椅之上的人已不再有十分气度,唯独有的,不过是一个空落落的皇权。
两日之后,朝中的议论终于有了一个结果——辛苦莫臣,辅佐协政。
莫臣终于被记起,有明眼人是看得透的,这半月以来,他就是在等待着这样一句话,这样一个似乎不起眼的发现,却似乎是众多朝臣,乃至年轻的帝王,亲自将他从暗处的潮浪中拥出来一样。届时,他的大权,已经掌握得更加光明正大。
那一刻,年轻的帝王坐在龙椅上,折子脱手掉在几案,提笔未落,墨已滴下,万臣拥戴台下莫臣,似与高台隔绝,而台上之人身影孤寂,背后空无一人,满眼凄恻与悲凉。
宁允辞缓缓挪动头颅,哀求地望向高台之下,一身青袍,恬然从容,站在众臣之中的男子。男子不动声色,未认可,也未反驳,半垂着眼帘,唇角似有似无的含笑,不出一声。
那一刻,他方似如醍醐灌顶,原来,这件争斗,他早在十七年前便输了。
朝中变政,风起云涌,那天天色沉得压抑着空气,暗得不见光日,似切断了阳光,与北燕宿命最后的一息联系。
天色一直沉到夜晚,连在水天一色的云江边际都看不见日落是何等的模样。
天好似要下雨,轰了一下午的雷声,想必夜里必定是瓢泼大雨。
云拂途中想起要买些宁容与喜欢吃的甜点回去,便半路和司南分开了些许时间。雷声大作,司南不敢坐在树下,就跑到了云江岸边的一处空地山石旁边坐着歇息。
云江映衬着沉云,水色泛黑,令人觉得心烦又压抑,司南在江边坐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等着云拂。
身边有许细微的声响,脚步声停了下来,而后走到了她的身边,衣服摩挲的声音响起,似乎是身旁人坐了下来,又放下了手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