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突然有人飞了过来,脚下踏了一只洁白的仙鹤。
顺德十一年之后,修仙人士增多,在神宫的推波助澜之下,修仙界出现了崭新的局面,甚至就连修仙的各阶段都重新划分出许多小的层次,但真正修的好的却是寥寥无几。修仙界明着蓬勃发展,暗着却已经式微。莫说旁的,便是御剑之术都很少有人能够习得,懂得御剑的甚至被冠上了剑仙的名号。就连可以获得一只能够飞行的禽类,都算得上人上人了。
离得近了,那人翻下仙鹤,快走几步来到媚娘面前单膝跪下行礼,“青檀给大小姐请安,问大小姐万福!”
青檀的真身是只两尾的白狐,是当年白愚伯留下照顾白宁的那女人,她的容貌只算中等,却没有丝毫狐族的妖媚,一身青色衣裙上身,反而有种圣洁的味道。
媚娘笑了下,亲自扶起她,这是他们青丘残存的族人,在最艰难的情况下依旧不离不弃,她理应善待,“你家主子呢?”
青檀起身,伸手抚摸着仙鹤的羽毛,目光温顺,神色却是恭谨的,“主子本来是打算今天回来的。可是临行慕姑娘突然派人送了信,说是寻他有事,他便跟着去了,只说过几日会一同过来。”
青檀明白,青丘白家有如今的局面,全都仰仗着月华庄的花夫人,而花夫人会如此照顾,全都是看在媚娘的面子上。他们这些青丘留在阵外的族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是感激媚娘的。
“大长老身体可还康健?”
“大长老一切都好。”
“那便好,那便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白愚伯依旧不肯原谅媚娘,也不肯见她。每次她去拜访,也只是隔着扇门,让下人将她打发了。
“一切都好,生意好,族人也好,大小姐不用惦念。”
“宁儿她……她这一年过的可好?”
“主子选择性别了……”
每个青丘族人在成年前都是可变男也可变女的,在他们成年时有一次选择性别的机会,选择之后性别就定了,以后再也不能变成其他性别了。对于青丘族人来说,这是一项神圣而且重要的仪式,这代表着他们对本身的认同和对未来人生的选择。一般来说,都是要有家人在场的。
“什么?这般重要的事情,怎么没有人同我说?”
“主子不许!说是不能事事倚仗大小姐,他才是一族之主,他应该扛起的责任不能一直推给大小姐。”
“选择做个男人了?”
“是。”
“可是改了名字?”
“大长老选的名字,叫白一诺。”
“一诺?君子一诺重千金,好,好,是个好名字!”
“是个男人了,可取了字?”
“主子自己取的,叫书宁。”
“书宁,输宁……青檀,你和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小姐……”
“说!”媚娘斜了眼,尽是威严,“我是不是你家大小姐了?青檀,告诉我吧,我也是为了你家主子好。”
“青檀告诉大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您和花夫人有意把主子和花表少爷凑成一对,想把主子和我们青丘一族都托付给他,主子都是知道的。主子不是傻子,为了青丘,为了不让二位失望,他也真的打算就那样做了。可是,就在大半年前,安王把自己的那位红颜知己蒋初七介绍给了表少爷,表少爷心里眼里就只有那位了。主子处处忍让,那姓蒋的却得寸进尺!”
“我方才见过那位姑娘,看她的面相,不像是那样的女子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是认识大半年,表少爷相信她却多过了主子。那姓蒋的,处处冤枉主子,表少爷竟也信了。不过是同安王闹了些别扭离家出走,她竟赖在表少爷那里不走了,还总说是我们家主子给她脸色看,时时拿话挤兑着主子。您也是知道的,主子性情最是刚烈,容不得半点委屈。一来二去,难免忍不住要出手教训她一下。可她倒好,不吵不闹,第二天就收拾了行礼,嚷着要住到青楼里面去。表少爷说她是客人,她却说没有客人上门还要受气的道理,表少爷无奈只得让主子避着她。可是如何避着?她就住在那里,难道我们家主子连门都不能上了不成?她有什么?不过是仗着,不过是仗着表少爷心里有她,就要把主子踩在脚底下作贱,当真是可气!”
“便是因为如此,宁儿就选择做了男人?青檀,你告诉我,宁儿心里可是真的有了夜弟?”
“大小姐,您想到哪里去了?主子说,表少爷没有义务喜欢她,也没有义务把青丘的大仇扛下来。人家帮了自己,是人情;不帮,那也是本分。他这样做本就无可厚非的事,实在不该怪罪。还说,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断;靠人,人也会跑,还不如靠自己!”
“靠自己?好一个靠自己!宁儿不愧是我青丘白家的人,有志气!”
“大小姐,那主子的仇……”
“仇?什么仇?就和那姓蒋的小姑娘之间的那点子小打小闹也能算是仇吗?青檀,枉你也活了这几百年,怎么还没有宁儿看的透?对我们青丘族人来说,只有灭族的仇才是仇!”
青檀神色一冽,突然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灭族之仇不敢忘!大小姐教训的是,此番是青檀错了!”
“青檀,你要记得,我进了月华庄,宁儿却没有,她只属于青丘!”媚娘的神色有些凝重,说出的话却很语重心长。
媚娘很清楚,自己既然选择了师父,那么这一辈子也脱不掉月华庄的名头。可宁儿不一样,他代表的是整个青丘的态度,他不能依附任何人!
这话说的,颇有些耐人寻味,青檀却是一下子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