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不算是白若梨想的多。他和赵猛刚刚离开,金宫立马就传了一个人进了大殿。
那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穿灰色大褂,微微有些驼背。他的脸从正中间分开,一面如寻常这个年纪的长者,有抬头纹、眼尾纹还有笑纹,看上去很慈祥,甚至还留着很文气的胡子;另一面却恐怖异常,仿佛经历过一场大火,皮肤焦黑皱起,脸上疤痕横生,眼睛上还挂着金片的眼罩,十分诡异,十分狰狞。
金宫率先开口说道,“穆先生,你来了。”她的语气平和了许多,丝毫不见方才的歇斯底里。
“我的命是宫主救的,万万当不起宫主这声先生,宫主还是唤我穆烈吧!”他单膝跪地行礼,然后才起身,问,“宫主找我来,可是有事吩咐?”声音粗嘎难听,像是乌鸦的叫声。
“先生当初是九州大地出了名的傀儡师,这一声先生自然是当的起的。”
所谓傀儡师,由来已久,是和画皮师以及蛊师并列的一种职业。可以说,是让听者闻风丧胆。
傀儡师炼化傀儡为己所用,操纵傀儡就像是在操纵提线木偶般容易。
高明的傀儡师所制的傀儡,外表与常人无异,根本难以分辨,它们不知疲倦、不知疼痛、不会老、也不会伤、甚至几乎不会死,很是难缠。
“傀儡师又能如何?还不是照样成了炎冰狱里的阶下囚?往事不提也罢!”
“那就提一提眼前的事!方才,有人假扮成姐姐,被我识破。她中了师尊留给我的一记两断刀法,竟然撑着没死,还诓骗赵师兄同她一起离开了!”
“两断刀法?”
“是!”
“这人竟如此强?”
“她好像比我强上一些。不过,她手上拿了一面铜镜,两断刀先碎了那铜镜,才又砍伤了她的腰侧!”
“什么样的铜镜?”
“什么样的?很普通的铜镜……对了,上面有双鱼纹饰。”
“双鱼镜?看来,这个人果然有些本事!”
“先生知道那铜镜?”
“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宝,也就现在这些人拿来当作宝贝,很久以前几乎遍地都是!若只是借用双鱼镜,那么这个女人的确不容小觑!”
“我没看见她的脸,所以想请先生帮忙查一查!毕竟,先生知道的,自打当初赵师兄在炎冰狱里面救过我一次,我便把他放在心里了,我不想失去他!”
看样子,金宫是真的把穆烈当作了她的心腹,这般隐晦的话,对着他也能说的如此坦荡。
穆烈也不端着,立刻分析道,“根据宫中的探子回报,当今世上能做到如此的女子屈指可数。不如,我先派了傀儡到已知的各方查探一番?”
“也只能这样了!”
“至于赵猛那里,还是需要宫主派出弟子仔细寻找!”
“如此怕是不妥!这般大肆寻找,不知情的还以为赵师兄犯了什么事呢,他日后想要重回神宫就难了!”
“我这里倒是有一计。宫主就只需要对外宣布,今日有人刺杀你,赵猛抵死相护,将歹人引去了别处,你担心他受伤无法自己赶回神宫,这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先生好计策!”
“宫主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准备派遣傀儡了!”穆烈说完,弯腰行礼,转身就向外走去。
眼见着穆烈马上就要跨过门槛,金宫突然开口问道,“先生的声音真的就恢复不了了吗?”
穆烈没有迈步,也没有回头,只是说,“当年我被神王处罚,全都仰仗宫主求情才能保住半条性命苟活至今,哪里还敢奢求旁的东西?”
“先生的意思,我都明白的。只是先生当年素有天下第一歌的美誉,嗓子如今却变成这样,每每想来,总有些唏嘘!”
穆烈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迈步跨过了门槛,他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这边是知恩图报,另一边却是正在上演着一出恩仇难分的大戏。
京都,西郊,大营。
贞元女帝寿辰将至,女帝将各位四品以上将领调回京都,明着是为了过寿,实则是为了拿捏。
这会,西郊大营里,正驻扎着昭勇将军慕蟾宫所带的两千慕家军和叶王叶九思带来的两千叶城守军。
贞元女帝下了明旨,将他二人安排在同一处,说是因为他二人相识一场,也省手下人惹出事端。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因为女帝感念他二人当年一同救驾的恩情,卖了个面子,想让他们在一处叙叙旧情。
若是两人真的有旧情也就算了,偏生他们不过是点头之交,更何况还有洛师姐的事情在前,这般安排之下,慕蟾宫实在是尴尬的紧。
这不,慕蟾宫前脚刚到西郊大营,洛桃花后脚就差人送了信说要过来。这下子,就不单单只是尴尬那么简单了,慕蟾宫已经开始恐慌了。
无奈之下,慕蟾宫只得给常在京中的白宁送了求救信。彼时,慕蟾宫还不知道白宁已经变成白一诺了,她只是想找个人来帮忙罢了。
午时一过,桃花带着大丫鬟眉儿,乘车来了西郊大营。下了车,桃花莲步轻移,当真是婀娜多姿、仪态万千。
西郊大营里面驻扎了四千兵将,在营外设了卡哨,当值的是城防营派过来协理的兵士,领头的是一品军侯府下来挂着虚衔的小世子陆翊。
陆翊是真正的世家公子。他的曾祖父是当年陆国公府的陆行空,曾祖母是平治帝亲封的同昌公主王嫣,祖父是征战北方的兵马大元帅,祖母是已故贤相齐修的女儿,父亲是一品军侯陆永川,母亲是贞元女帝嫡亲的姨母。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子,什么都不做也能一生顺遂,便养成了走鸡斗狗的纨绔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