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锻其身,天火琢其魄。
落玉峰,因山顶翠色环绕得名。峰体中空,长安谷白家远近闻名的神庙就位于此山中。
落玉峰外悬浮一块石头,足够百十号人站立,此石石体漆黑,上面有银白色不规则花纹,唤作通天石。此石不知是何来历,不过有传言说从天外飞来,可渡人成仙;当然还有另一种说法,说该石为白家先祖庇佑后人,精魂所化。
其实,这通天石气场独特,落在上面的攻击不会向外波及,因此白家世代于其上历雷火劫。
此刻,那通天石上站了一个人,她极目远眺,意态悠闲,仿佛那天雷天火并不是落在她的身上。这人,正是白若梨。
其实细看就会发现,她并没有表面那么轻松。额前的宝石第一道天雷时已劈碎,就连额前那原本染上淡淡鹅黄的印记都有些红肿。身上内门弟子的白袍早已不复整洁,左边袖子烧断了,连手臂也已经变成焦黑。
疼,很疼,特别疼。雷电打在身上,立刻就会钻进肌肤,先是麻,然后是痒,紧接着就是说不出的疼。痛意直冲大脑,然后流经四肢百骸。白若梨觉得,自己马上就会变成外焦里嫩的烤全人,而且绝对是十分熟的!
热,很热,特别热。天火烤的人睁不开眼,灼烧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她能感觉到自己在出汗,可是汗水还来不及脱离皮肤,就被蒸发殆尽。特别是之前她抬起左臂挡了一下,现在她都能闻到糊味。
白若梨暗暗告诉自己,“你行的,不过是雷火劫而已,你是注定要超越尊主的人,你可以做到的!”
白若梨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尽管依旧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度日如年,给她的感觉就好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年轻时她以为,一个世纪是好长好长的时间。直到后来时过境迁,她才知道到底一个世纪是多久、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漫长。
这场仙劫,一共持续了三天三夜。
很多来参加寿宴的人都没有离开,似乎都想见证这个伟大的瞬间。当然,到底是为了看热闹还是为了什么,就不得而知,只有问他们自己了。
“轰隆”一声,最后一个水桶粗细的闪电夹杂着天火当头劈下。天空中顷刻间烟消云散,日头偏西。
白若梨闭眼,好一会儿才又睁开。低头看了自己一会,不禁摇头苦笑,“我这哪是历劫啊,简直就是要命啊,比穷奇还要命啊!”
此刻的白若梨十分狼狈,头发毛毛糙糙的像一团杂草,衣服勉强只够蔽体,唯一值得高兴的,恐怕只有额间浅浅鹅黄色的火焰印记。
神庙非庙,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硕大的山洞,大半个山体掏空,分为主室和耳室,架梁都用最上好的木材,有门无窗。顶端大开,有一个巨大的圆洞,光从洞口照进去,将神庙主室照的明亮;怕受雨雪侵蚀,上面罩了一层白色的水晶,阳光一照,散发出粼粼波光。
白若梨住在其中一间耳室,陈设简单。一张石床,床上放了一床白色的被褥。同样未上漆也未雕刻的书桌、椅子、衣柜和梳妆台。书桌上放着文房四宝,一盏透明白纱罩着的油灯;衣柜半开,里面的衣服屈指可数;梳妆台上只有一面很大的镜子、一把磨光亮的桃木梳子、一支翡翠簪子和两条额饰。
门口,有人留了淡蓝色的信笺,告诉她先不用去主峰,休息一天再去。
白若梨取了信,手心变出一团火,直接烧成灰烬。
之前白若水给的药还未用完,白若梨取了四枚猩红的药丸用水化开,坐在床边小心地涂在伤口上,疼得呲牙咧嘴,愣是没喊一声。
一只通灵纸鹤轻飘飘地飞落脚边,扑通了两下终于不再动了。
“折的真丑!”白若梨吐槽,俯身去拾那灵鹤。
白纸被展开,只见上面写着:
“绿蚁新培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雨雪,能饮一杯无?”
字体颇为潦草,龙飞凤舞。
白若梨一字一句地读出来,然后展颜,“这人倒有趣!”遂沾着药膏在纸上题了个“能”字,然后重新折成纸鹤,吹了口气让其通灵。
想了想,下床拿了一件白色绣梨花的水袖及踝长裙,转了个圈裙子就穿在了身上,“我还是现在就亲自去吧!”
灵鹤一路分花扶柳,白若梨撑一把油纸伞,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一鹤一人,很快就来到了新晋弟子居住的月灵峰后花园。
不得不承认,和想象的有很大差距。
原以为应是一方小亭,一名男子,焚香弹琴,煮酒浅笑。
可实际上却是露天席地,三五成群,大快朵颐,嘻笑怒骂。
白若梨不禁呆了呆,然后挥手设了个结界,挡住了飞雪。
“我就说找她就对了!喏,这下不会落满身雪了!”说话的是个男弟子,黑而且瘦,不过挺有力量的样子。他身上落了不少雪,正坐在那和几个弟子拼酒,脚边放了不少空酒壶。
接话的是楚云飞,“下次传信这种事别找我!”
白若梨眨了眨眼,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免摇头苦笑。
“阿梨,坐我这里,坐我这里!那天你太帅了!她那种人不可一世,被赶出去就对了!”一个女弟子过来拉白若梨,热情而且自来熟。她略显丰满,个子相较于其他女子有些高,长相还算可以。
白若梨皱眉,不动声色地抽出了左手,跟着那女子走到了楚云飞和刚才说话男子那边。
“我是南姜,刚才说话的是顾写意。还有那个楚云飞,你记得吧?”女子继续说话,“大户人家子弟多少有些傲气,原以为你不会来的!”边说边就地坐下。
他们坐的地方都没有雪,显然众人来的都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