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村。
大雪仿佛要把这座村庄彻底掩埋似的,雪花充满着大山村的每一个角落。厚厚的雪花上有着夜猫的脚印,村中黄狗的粪便,还有……人的血液。
夏尘站在村庄中,耳边而不断回响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声音,不过那些声音不再是关切和问候,而是可怖的惨叫。
眼睁睁的看着哥哥把村庄中所有人都杀死,夏尘无法接受般的跪在了村庄的中央。
这时,夏无缓步走上了前。看到了夏无脚下还有些破损的草鞋,夏尘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哥哥。
“这,哥哥,你,为什么?怎么了?为……”
惊吓过度的夏尘有些语无伦次,但他看到了哥哥那冷漠的脸色,冰冷的眼神,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直到夏尘发现哥哥把满是鲜血的手对准自己,才吓的向后一躲。
“哥……”
“你想问我为什么杀人?你想问我为什么连你也要杀?”
夏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讽意。
“你知道吗?父亲是被我杀的,我受够了他一天到晚的之乎者也,在这个小地方,再怎么读书还不是要种田捡柴火?”
哥哥突如其来的话如同一记重锤般砸在了夏尘的胸口,让他窒息一样无法呼吸。
父亲,被哥哥杀掉了?怎么会?
“至于你,小杂种!”夏无神色一变,那视人为蝼蚁一般的冷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骇人的狰狞:“你除了躲在家里等我还能做什么?凭什么我要每一天都冒着被野兽袭击的危险,去捡仅仅价值一些碎银的干柴?为了你?哈哈哈!”
夏无猛的将身上的衣服撕掉,露出了瘦弱但却充满着疤痕的身体:“我身上的伤痕只为让你活下去?老子受够了!”
夏无伸出还在滴着血的手,直击夏尘的额头。看着这一掌打来,夏尘已经想到了自己的脑袋会在接触到哥哥手掌的那一瞬间便爆裂开来。
他无法接受一直保护自己,关爱自己的哥哥竟然杀了全村的人,杀了父亲,而现在更是要来杀自己!
夏尘受到的打击太大,年幼的他无法承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住手!”
村外传来一声爆喝,只见一人快速奔向大山村,见夏无就要得手,一咬牙将手中长剑猛的一掷,那长剑忽然剑身泛光,剑尖对准夏无,‘嗖’的一声快速飞来。仅一眨眼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夏无的后腰处。
夏无见此只能放弃杀死夏尘的机会,伸出手直接握住了剑身。
“哼!”那爆喝之人一声冷笑:“我平阳宗的剑岂是人人都能用空手接的?”
话音刚落,只听夏无一声闷哼,抓着剑身的手血花四溅,一道道伤痕深可见骨。仔细看去,伤痕之中一粒粒冰晶似的颗粒正在不停的晃动。夏无心中发狠,对着这柄剑狠狠一掌,竟将这灵剑直接打落在雪地中。
“咦?居然没有斩断手掌?这妖人好强的肉身!”
夏无见事不可为,看了后方那平阳宗之人一眼,又看了夏尘一眼,脚下用力,几个跳动之后便隐入平阳密林之中。
“呼!”
平阳宗的修行者终于来到了夏尘的身前,只见他一身青袍,紧握着剑鞘的手稍稍发颤,在仔细一看,这人脸色苍白,竟是有些有气无力。
弯下腰,捡起被夏无打在地上灵剑,只见这灵剑此刻依然暗淡无光,修行者一脸心痛将灵剑收到鞘中,看了看夏尘,又警惕的观察着夏无逃走的方向。
“可恶的妖人!”修行者一脸愤恨,恨不得追出去,只是现在有心无力的身体并不允许自己这么做,而且,“可怜的孩子……”
密林之中,夏无冷眼看着平阳宗修行者抱着已经昏迷的夏尘离开大山村,转过身向深处走去。
***
平阳宗主峰,平阳峰大殿内。
诸多平阳宗门人此刻汇聚在大殿中。平阳宗宗规比较宽松,哪怕是来看热闹的,也没有谁来驱逐。不过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显然并不是看热闹这么简单。
大殿主位上摆着四张张龙椅,而这四人面前,正是前去大山村的平阳宗修行者和依然昏迷着的夏尘。
“这么说,待你赶到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是的,弟子赶到时,那妖人正准备杀了这孩子,弟子拼着强行御使御剑术这才救下了这孩子。”
主位上的四人道骨仙风,气质出众,正中间主位上的那位更是如此,只见他脸带怜悯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夏尘,叹了口气。
此人便是当今平阳宗宗主无极真人,而其他三人也是平阳宗其中三峰的峰主!
细雨峰峰主柳月,常平峰峰主曹不凡和天剑峰峰主张伯轩。
柳月是这四人也是七峰中唯一的女峰主,她走上前,单手按在夏尘的额头,只见四周萌萌水汽汇聚过来,原本夏尘全身紧绷的肌肉和皱起的眉头渐渐放松。
“这可怜的孩子,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见柳月安抚夏尘后,无极真人低头思量,大殿中众平阳宗弟子不敢打扰,全都退了出去,一时间只剩下四位高人、昏迷的夏尘和没有得到退下命令的易峰了。
“那大山村村民都朴实的很,怎会无故惹上妖人?”曹不凡的眉宇间带上了浓重煞气,“若是让我碰到,定要他好看!”
“邪魔外道,滥杀无辜又何需理由?哼”张伯轩重重一哼,随即望向无极真人:“倒是此子……大山村依靠平阳山而建,我们却不能保护他们,不如收入门下?”
无极真人依旧思考着,没有答话,只当默认,大殿中安静下来。
“此子究竟是收入峰中做弟子,还是养在宗内当杂役,还需好好检查一番。”
张伯轩说着,走到夏尘身前握住了他的手掌,食指与中指一并,点在了夏尘的手掌中心。
起先,张伯轩一脸惊诧,随即狂喜,但片刻后却一怔,脸色难看。
半晌之后,张伯轩神色复杂的站了起来。
这时,就连无极真人也停止了思考,等待张伯轩接下来的话,这事关夏尘的未来。
“根骨奇佳,就根骨而言,此子是本座所见最佳之人,只是……”张伯轩与三人对视,低头看了眼此时安详睡着的夏尘:“恐怕是惊吓过度,又遭妖人毒手,八脉竟是断了五脉,虽能修行,但成就却不高!”
无极真人没有说话,但却看向其他三人。
既然能修行,那就收入峰中,至于是哪一峰……
“我细雨峰只收女子,就不用考虑我了。”
“我天剑峰御剑术至少需要五脉供给,否则就是一个只会花招的武人!”
柳月和张伯轩都将目光放在了曹不凡身上,曹不凡重重一哼,别过头去。
“曹师弟……”
无极真人刚开口,曹不凡却打断了他的话。
“师兄,我是不会收他的!通三脉和通两脉的普通人有什么区别?我真把他收下作为徒弟,难道什么都不教他?以他的三脉之身学什么都学不好!倒不如养着当作杂役,还能平平淡淡一辈子!”
“七脉中,只有你常平峰以平常为主……”张伯轩话说一半,同样被曹不凡打断。
“你是想说我常平峰平庸是吧?我常平峰虽平庸,但如此资质,如何收的下?如何让我以师徒名分对他?!”
曹不凡的语气暴躁,根本不愿收夏尘为徒。这世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曹不凡脾气不好,对徒弟也严厉,因为他曹不凡是一名严父。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想把这样一个废物丢给我,因为我是三脉出生!正因为我是三脉之身,所以我才明白想以三脉之身修行的艰难!这种痛苦,我这辈子不想尝试第二次,更不希望我的徒弟也来尝试一次!你们不用说了!”
就在这时,曹不凡眼角似乎是撇到了什么,转头望去,却发现夏尘早已醒了过来,眼神中正泛着死气,呆坐着望向地面。
“受了如此大的打击,还被人嫌弃,会不会寻短见?”
忽然间,曹不凡的脑中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但也仅仅是一个念头而已,三脉,即便能修行,也没比普通人好多少。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柳月上前拉着夏尘有些冰凉的手,一股股带着舒适的暖意传到夏尘体内。
抬起头,眼前的*****不知怎的,让夏尘感受到了一股关爱。一时间,夏尘的脑海中出现了张婶的身影。
“我叫夏尘。”好似行尸走肉一般的木讷声音从夏尘喉咙中发出。
“曹师弟,你看……”张伯轩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意思很明显。
曹不凡“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弟子恳求曹师叔收下这孩子!”这时,被众人遗忘的易峰跪了下来:“弟子也是在妖魔屠杀之下幸存的孤儿,若不是师父收留弟子,弟子早被绝望折磨的自杀而死,弟子经历过这种绝望,更明白这孩子现在的心情,这……弟子给师叔磕头了,求师叔收下这孩子!”
嘭,嘭,嘭!
额头撞击地面的磕头声如此刺耳,每一声都如同一柄重锤砸在曹不凡的心口上。曹不凡渐渐动摇了。
张伯轩见此,念了一声‘痴儿’,却没阻止易峰继续磕下去。
夏尘慢慢的抬起了头,望向易峰。死气沉沉的眼神中出现了生机。他确实有向死之心了,但易峰的举动却让夏尘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这一幕被无极真人看到,当下无极真人便用掌门身份硬逼曹不凡收夏尘为徒。曹不凡有心拒绝,但看着易峰和刚才心中起的念头,脸色数次变幻之后,也只有默认了。
磕头许久的易峰见这事已经了却,来不及擦掉额头的鲜血,连忙拉着夏尘感谢无极真人,感谢各峰峰主,自告奋勇带着夏尘前往常平峰。
看着易峰拉着还有些呆滞的夏尘离开大殿,好似怕曹不凡会反悔,这模样让无极真人笑了笑。
看到掌门师兄的笑意,曹不凡撇了撇嘴,不好说什么,不过心里一定是有些非议了。
“易峰也是苦命人,看到与自己相同身世的孩子,怕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张伯轩随即脸色凝重起来:“以易峰的交代,那妖人能够仅凭单手就破掉御剑术,但却无知到用单手抓住剑身,这是什么道理,莫不是刚出山的小妖魔?”
“应该是修炼魔功小成而出山的妖人罢!没什么争斗经验,也幸好如此,否则以那妖人的道行,易峰这孩子也危险了。”柳月的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曹不凡并没有说话,只是在思考着什么。
“此事到此为止,大山村的后事,派些闲着的弟子去办了吧。”无极真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