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宁涟漪死讯而匆匆赶来的夜莲推门而入,便看到惊心一幕:师兄段青彦面色如纸,前襟被血色浸染!扎入他胸口的耀目金簪只留华美垂坠在轻晃,像是无声嘲笑人心易变!
“这就是你知恩图报的法子?!”望着冷眼站在一旁的唐秀秀,夜莲恨得咬牙切齿。连忙上前扶起段青彦,试图把那根差点要了他命的发簪拔出。
“你就真的这么想让我死?!”段青彦不可置信的望着唐秀秀,方才突如其来的疼痛就像是梦境般不真实,他曾经料想过千百种殒命的可能,却唯独想象不到杀机会出自唐秀秀之手!
被搀扶着段青彦的夜莲推开,唐秀秀几步踉跄后退,何时见过段青彦那般受伤的眼神,好像天下间的苦楚都沉浸在那双清蕴眼眸之中!
夜莲想传唤殿外侍卫,却被段青彦拦住。虽然身上受伤,但他意识还清醒:此刻若让人看见他的伤势,唐秀秀意图弑君的罪名是坐定了!
在夜莲的低低的惊呼声中,段青彦强忍着锥心刺骨的疼痛,动手将那支发簪拔出,伤口不断牵出血丝。“夜莲你去我桌上取那道手谕,宣凌相入宫!”因过多失血而变得气若游丝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夜莲离开前仍是不放心的瞪了唐秀秀一眼,如此恩将仇报的女人真该被打入阿鼻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度!
满眼皆是触目惊心的血色,唐秀秀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即使前来手刃仇敌,她也从没想过要眼睁睁看着段青彦送命,狠心将发簪刺进段青彦心口的凶手真的是她?!六神无主般看着命悬一线的段青彦,如今她也是满手血腥的暴徒!
唐秀秀忙不迭地取过锦帕,为段青彦止住那道血流不止伤口,“宫中应该有太医在,你不会有事的!”想抽身去寻人帮忙,却被段青彦握住手。
“你就真的这么恨我?”段青彦冰冷的手掌似乎多了几分死亡的气息,向来带着温润笑意的神色中透露无尽哀伤。见唐秀秀不答话,勉强靠在床榻上的他只能苦涩一笑,“那我放你出宫可好?九州天下任你自在驰骋!只是不许再去北沧!”
段青彦深知,有些事情既然强求不得那么就索性放手,只要唐秀秀不离开景汐国,总归是停留在他所能目及的地方,如此便可安心。他为何独独会在意这件事?想到琉璃眼下生死未明,以及不知近况的楚煜,唐秀秀明白自己注定要食言,千言万语说出口不过是一句:“对不起。”
“那我就必须把你困在这宫中,就算是身赴黄泉也在所不惜!”苍白薄唇中的话语带着一字一句的认真,段青彦忽然觉得视线渐渐模糊起来,身上也越来越冷如同置身冰窖。
唐秀秀声音很轻,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永远被困在这里!”伸手封住段青彦几处大穴,防止伤处血色再次逸出。
不多时宫殿门外喧嚣四起,她松了口气,能挽救眼下局面的凌奕轩终究是赶来了。听闻段青彦重伤的凌奕轩见到二人后,对着脸色苍白的唐秀秀连连叹气。对于她弑君作为并无苛责,只是摇头留下一句:“作孽。”便吩咐随行而来的相府大夫为天子处理伤势。
折腾到半夜,才将段青彦的伤势包扎妥当服侍他睡下。清洗着满盆血水中的白纱,夜莲终于爆发:“唐秀秀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师兄他日思夜的把你给盼回来!你就是这么待他的?!”
守在一旁身心俱疲的唐秀秀没有与她争辩的打算,只是默默将冰袋敷在段青彦额上,被金簪划破的伤口虽小却是极深,加上夜晚风寒他似乎有些起烧。同样在宫殿中忙得不可开交的凌奕轩出声相劝:“夜莲姑娘若是担心,不妨随白大夫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此处争持倒是扰了圣上修养。”
身为一国之相,在天子重伤昏迷时,凌奕轩不得不加班加点代替段青彦批阅奏折。一夜之间代拟圣旨几道,终于将宫中内外口风把好,以紧急商讨军机之名将今夜诸事平息。
子时在即,宫殿外响起渐行渐近的马蹄声,打破寂静皇城。在侍卫的怒喝声中,纵马驰骋的黑衣男子仿若出入无人之境,马鞭轻扬飞跃跨过铁剑铜戟,径直冲撞进内宫。意识到来者不善的凌奕轩让唐秀秀别出面,他和夜莲出去一看究竟,胆敢敢纵马擅闯皇宫的是何方神圣?!
夜色深重间,楚煜神情冷漠横刀驻马于景汐皇城内宫之中,对于周边潮水般涌来的禁军视而不见。“北沧国的璟岚王怎么会有空在此?”目睹眼前荒唐一幕的凌奕轩不禁皱眉,假如楚煜此番单枪匹马前来是寻唐秀秀,简直就是胡闹!
“人呢?”听闻凌奕轩在北沧二字故意加重音,楚煜抬眼不欲多说。那日攻克大月氏班师回朝的途中,收到琉璃的飞鸽传书——景汐皇城战败,唐秀秀被扣在景汐宫中的消息时。他立刻将手下人马托付给金乌,自己只身连夜闯过燕门关,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乘羊皮筏子渡过上河,直奔景汐都城洛阳城。
夜莲气急之下,便口不择言:“难怪那女人不安好心对师兄下手!原来是背后有你在指使!”一记荣枯手直攻楚煜正心。
凌奕轩想要阻拦却为时已晚,只得命令四周禁军务必生擒楚煜。介于前几日宫中杀入大量不明身份的刺客,楚煜的出现再次刺激了众禁军的神经,下手间也越发狠戾起来。
“不自量力。”楚煜突然跃下马背,一记缠丝掌挥出,强大的内力将夜莲生生震退了几步。得益于唐秀秀的爱闯祸,楚煜每次替她收拾烂摊子之后,武艺便会大有长进。
夜莲结下手印召唤结界,扑面而来的黑色火焰,却像是无坚不摧的飓风,将她的阵法尽数打乱。来势汹涌的热浪在周身燃烧开来,凌奕轩大惊:麒麟天火!
外面打斗声纷杂,唐秀秀也意识到不太对劲,为段青彦掖好被子便匆匆离去。推开殿门的那一刹,夹杂着热气的黑色火焰看得她目瞪口呆。楚煜什么时候能够自由操控天火?!正在出神之际,却被人拦腰抱起直接丢在马背上,摔得眼冒金星的她很是郁闷:“你怎么来了?”
对于琉璃的自作主张和唐秀秀的先斩后奏,楚煜早已被气得没了脾气。“我不来,你能活着离开这里?”反正他闯到这里的目的就是带走唐秀秀,现在人已见到自然无心恋战,跃马扬鞭便向宫外疾驰而去。
背后利刃破空之声传来,楚煜猛的弯腰躲过,通体晶莹如玄冰的长剑擦身而过,被楚煜按在怀中的唐秀秀惊呼:“飞雪剑!”
“你不是来报仇的么?怎么他还没死?”楚煜轻磕马腹又加了几鞭,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唐秀秀勉强隔着驾马的楚煜回望:披着单薄外衣的段青彦在夜莲的搀扶下,伫立于宫殿前,那柄飞雪剑被他单手掷向二人。原来致死他都不肯放自己一条生路!只是隔着太远,月黑风高的夜看不清他会是何种表情。
那群穷追不舍的禁军,自打楚煜的马跑出了皇城三里左右,便纷纷偃旗息鼓不再追赶,毕竟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天子并非缉拿逃犯。
耳边疾风呼啸,披星戴月赶路,唐秀秀可是难得有几回,抬头望着夜幕中闪烁着几点寒星,不由轻叹:为何每次都是在仓皇逃命间,才发现这世间如此美丽令人流连。“再笑我就把你扔下去!”似乎看出唐秀秀心情不错,楚煜沉声威胁着。照她这个闯祸速度下去,他早晚会被累死。
“你舍得?”唐秀秀仰头笑得天真无邪,暗地下手在楚煜腰间狠狠掐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