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沧铁骑的大营中,气氛热闹得像炸开了锅。六皇子楚璟岚帅五万人马平定大月氏进犯的捷报连连,而今日北沧天子移驾至此亲自为众将士接风洗尘,令这些常年疆场驰骋戍守的骁勇之辈深感自豪。
此次出征副将金乌、军师奚容、百夫长阿里不花等皆是功不可没,楚释天给予丰厚赏赐之余,还分别给几人进了秩。
比起金碧辉煌的庙堂楼宇,北沧男儿更偏好的是军中烽火狼烟,就连身为国君的楚释天也不例外。
酒酣喧哗之际,也有不少人发现:率领他们旗开得胜的主将——楚璟岚不见出席庆功宴。倒是那位深居简出的半神国师琉璃,出乎意料的随军返回北沧。
大多将士出身乡野,见到琉璃堪比堪称绝色的容颜,皆是惊叹不已,眼神或迷恋或呆愣。谁能想到,辅佐三代君主的帝师竟然还是个红发紫眸的美男子。
“臣下琉璃参见我王。”琉璃在成千上万人的围观之下,对上位的楚释天淡然施礼,仿佛出入无人之境。和拥有无尽寿命的他相比,眼前这些战功彪炳的将士简直如同朝生暮死的夏虫。
“国师大人今日好兴致,来人赐座!”鲜少在外人面前出现的恩师亲自莅临,楚释天自然也是喜不自禁,命人斟酒奉上。前些日子他交代给琉璃的机密任务,眼下定是有了结果,语气间也多了几分迫切。
谁知琉璃接过酒杯却不喝,行至楚释天身前长跪不起。“臣下无能,延误了六皇子班师回朝时日,还请国主赐罪。”
“国师大人是我朝股肱之臣,此话言之过重快快请起。”琉璃在景汐皇城与八大掌门交手之事,楚释天也是收到眼线带回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唐秀秀会如此釜底抽薪,将琉璃等人尽数用阵法传送至桑海城,独自留下应付险恶局面。若是她真有个好歹,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月棠。所幸的是,楚煜速战速决平定大月氏随即辗转去了景汐,为营救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向来散漫随性的琉璃难得神色肃穆:“按我北沧律法,延误战时当以杖责,臣下甘愿受罚。”将记录着此次出行景汐布下的眼线的名册呈上,琉璃依旧恭敬跪于楚释天座下。
二十年前,因为他的野心勃勃,月棠无辜含冤魂归景汐;而如今,因他的一时疏忽,唐秀秀无端身陷困境吉凶未卜。他琉璃是寿与天齐的不死之身,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这般视生死如儿戏!
军中将士除了奚容等心腹,几乎没人知晓楚煜的去向,只当琉璃是因故得罪了国君正在此主动请罪,
楚释天与琉璃对视片刻,从那双紫眸中透出的认真告诉他,琉璃这回事铁了心的要以此为戒,便命人传来军中执法。
“国师琉璃因办事不利延误军时,按律杖责……”楚释天下令时犹豫片刻,北沧自开国起就没有惩处文臣的先例,国师虽位高权重却手无无兵权,用军规处置已是不当,更遑论是帝师琉璃开的先河。“杖责五十。”
五大三粗的执法抬来几根像小树般粗壮的漆红木杖,从其中选了一根掂量握在手中,对着即使跪着也气势不减的琉璃道了句:“得罪了。”
执法手起杖落间,刑杖打在肉身上的闷声,在铁骑兵军营中回荡成无声的残酷。许多将士都被这一幕震撼了,那个看起来比女子还娇气的国师当真能抗下这五十下杖责?!
铁包木制成的军棍结实无比,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挨上几棍子,都会哭爹喊娘疼上个十天半月,而且之后的半年内几乎不能下地走路形同废人。
“三十四——三十五——”一旁计数的执法,声音拖得老长,其间还有几丝细不可闻的颤抖。担任执法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耐打的人,即使是红色的袍子也掩盖不住隐约透出的血痕,琉璃却是一声不吭,连眉头都没皱,任凭木杖重重落在身上,好像挨打的根本不是这具躯体。
望着琉璃额角渗出的冷汗,楚释天皱眉。就算琉璃是不老不死的半神,可那身躯终究是肉体凡胎,会受伤也会流血。情急之下,竟有些后悔将责罚设的太重。
军中开始议论纷纷,将士们交头接耳间对琉璃满是敬佩,没想到看起来貌若女子的北沧国师也是位顶天立地的硬汉。
五十杖终了,鲜少有人情味的执法也不得不叹服,恭敬扶起琉璃这个受责罚却威望不减的国师。
“有劳几位。”琉璃起身,面色苍白得向执法致谢。前些日子与景汐八大掌门交手所受的内伤还未痊愈,今日又新添些许皮外伤,这恐怕是他百年寿命中伤得最重的一次。
“你这是何必?”楚释天连忙命人上前搀扶,又赐了不少名贵药材让琉璃回去好生养伤。在他的印象中,从未见过琉璃虚弱至此。
“为师记性不好,血的教训更容易让人长记性。”琉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面带安心笑容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