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你可回来了!”隔着老远唐秀秀听到了中气十足的招呼。楚煜那位了不得的母妃缨歌,正英姿飒爽的站在璟岚王府的大门前。唐秀秀估摸着:今日要找的向导、保镖,看看身后两个勉强滥竽充数也是可以考虑的。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应声。
缨歌得知唐秀秀回乡之事,当下并无异议。只是提出要替她好好甄别一番,用缨歌的话就是:“怎么着也不能带两个蠢物回去!”于是乎莫名其妙被唐秀秀救下的孤女、以及来意不明的护卫秋珠,在缨歌挑剔的眼神中,如同两种风格迥异的蔬菜迎风招展。
“说说吧,你们都会些什么?”缨歌随意得摆弄着手中茶盏。本就做贼心虚的唐秀秀则是一副“我是路人甲随你们折腾”的安详姿态坐定,眼观鼻鼻观心。意识到被救下也许是遇到了好人家,孤女揉了揉哭红的双眼怯生生道:“奴家灵璧自幼跟随家父抚琴,略微识得几个字。”
“府中正好缺个乐师,若是你能让吾儿满意日后便留下。”缨歌似是兴趣缺缺,挥手示意乔立海带灵璧下去。“你呢?”缨歌屏退侍者婢女,冷眼瞥向站在厅中的秋珠,眼前年轻人样貌身形寻常,可偏偏就是这诸多寻常在他身上交织出了不同寻常。若非他的存在感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给人的感觉完全就像是来自另一世界。
唐秀秀忽而意识道一个严重的问题:皇长子楚璟帆与楚煜很不对盘,堪称宿敌也不为过,而眼前的独臂侍卫偏生是楚璟帆的手下,方才直接将他引来璟岚王府是否有些欠考虑。“在下与王妃是故交,只是凑巧前来叙叙旧罢了。”即使在缨歌气势夺人的审视下,秋珠依旧神色平静不卑不亢。
“你那只断臂是怎么回事?”“在下曾有幸与璟岚王爷交手,技不如人被斩去左臂。”秋珠毫不避讳提及与楚煜的过节,坦然得就如同昔年同窗再聚首。“你叫什么?”缨歌倒是有些欣赏起秋珠坦荡。
“在下秋珠,奉职东宫带刀侍卫。”比起像是丢了半条命的唐秀秀,秋珠对面前的缨歌越发恭敬起来。年过不惑的女子长眉入鬓目光如炬,言谈举止洒脱不羁,睥睨众生的风采倒是一点不输给北沧朝堂之上的楚释天。
“秋珠?秋天的露珠,好美的名字。”咬文嚼字的唐秀秀有些想发笑,怎么这些生猛的北沧男儿个个名字婉转如闺名。闻言秋珠面色一紧,像是十分窘迫。至于缨歌更是不客气的抢白一记:“秋珠在北沧土话中是看门狗的意思!”
唐秀秀:……果然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深感羞愧的某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既然今日你是为叙旧而来,不妨多坐会再走。”缨歌起身吩咐婢女好生伺候着,便缓步离去只丢给唐秀秀“你看着办”的眼神。
相对无言的二人静坐良久,唐秀秀首先打破沉默:“若无他事你最好速速离去,免得待会惹祸上身。”若按平日的时辰算来,楚煜这会儿恐怕是快要回来了。“不急,”秋珠抿了口茶,注意到唐秀秀的不自在:“记得以前你似乎没那么惧怕璟岚王。”
说实话的人什么的,当真不招人见待!唐秀秀有些气闷,明明是为了返乡大计才会有这么一番折腾,眼下不仅没办成事好平白无故惹上两个麻烦精,怎么看返乡之事都是遥遥无期。不过天生乐观的唐秀秀还是决定忽悠忽悠,不成事便成仁:“要不你考虑从楚璟帆身边反水,像灵璧姑娘那样到璟岚王府当差如何?保证月钱丰厚,管一日三餐。”
听到这话,秋珠笑得几乎端不住茶盏。“你就不怕我是皇长子派出的细作,趁机对璟岚王府不利?”“反正你身手不及楚煜,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唐秀秀得意的恨不得把鼻孔甩上天。楚煜是她的手下败将,同理意味着秋珠绝对不是她的对手。就算秋珠有什么不利的打算,只要他敢跟随自己踏上返回景汐的路途,唐秀秀就绝对有自信让他有去无回。
秋珠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听唐秀秀的语气似乎璟岚王和她感情甚笃,想从中挑拨也只怕是要费上些心思。“既然王妃如此盛情难却,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
“棺材脸,我知道不该把那个断手的家伙带回来。”书房中唐秀秀低眉耸眼的认错,而楚煜却是置若未闻,依旧与奚容共商今年盐税征收事宜。
两位主子的拉锯战,让夹在其中的奚容尴尬不已。若说顺着楚煜的心思不搭理唐秀秀,有些于心不忍,可若是开口替她解围,免不得违背楚煜的意思。在楚煜每句话后的短暂停顿,都会充斥着唐秀秀诚恳无比的认错,混乱的话语听得他生生将盐税三成写错作五成。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遑论博学多识的桐奚容。忍无可忍的他第无数次的告退:“在下今日身体稍感不适,明日在与王爷共商征税事宜可否?”垂下的目光有点同情的看着怂包的唐秀秀。楚煜岂会看不出他所想,当下也就不再为难:“奚容先生慢走,恕不远送。”
待奚容告辞离去,唐秀秀以为终于等到了认错赎罪的好机会,立刻凑上前硬挤出狗腿子般的笑容,将手中茶盏奉上:“方才跟奚容聊了这么久肯定会口渴,来来来,喝杯茶喝杯茶。”
楚煜继续无视她,转身去取书橱内取出本《春秋》看了起来,只当眼前不停道歉的人是空气。
赔不是无果,唐秀秀有些气馁的住了嘴。以万年面瘫、毒舌吐槽、深沉腹黑而闻名的楚煜她实在惹不起。不由懊恼:早知道秋珠到璟岚王府当差会是这种反应,借她个胆她也不敢把这么个麻烦带回来。
“其实我是这样想的,假设他是楚璟帆派来的细作,暂且把他留下来总有机会能抓到现行,到时候人赃俱获……巴拉巴拉……”道歉没用,那就改变战术,从失策变为深谋远虑就是如此简单,唐秀秀内心为自己的忽悠神功欢呼不止。
“说完了?”楚煜漫不经心得从书中抬头。“完了。”“出去!”楚煜大手一挥,直指门的方向,随即又埋头书卷中。敢情她半天都是在喘气?!唐秀秀翻了个白眼,摔门而去。她不知道的是,楚煜手中的书半天只看了一页,而且书还拿倒了。
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唐秀秀无奈的叹气:白白浪费一日功夫,返乡大计还是不幸胎死腹中。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不妨去隔壁探望琉璃那个妖孽国师,顺带去瞧瞧这几日暂住在那里的楚九。
等到了国师府,唐秀秀才知道什么叫乐不思蜀。师伯琉璃那三十几房如花似玉的夫人们,正在花园中陪着小九玩捉迷藏。被蒙住眼睛的小鬼,趁机大肆揩油,一会扯扯珊瑚的裙子,一会儿又去偷摸黄莺的玉手,那场面叫一个香艳至极。只可惜从中作怪的登徒子——楚九只有八岁,正摊上换牙且口齿不清的年纪,完全身在福中不知福。
“秀秀终于肯回来探望我这个老人家,为师好感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琉璃突然凑到唐秀秀跟前,硬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装模作样的蹭在袖子上。唐秀秀直觉得一阵恶寒袭上心间,许久不见琉璃的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恶俗。“刚刚跟棺材脸闹了点矛盾,师伯收留我几日可好?”
琉璃难以置信的挖了挖耳朵,“你确定是小煜儿欺负你?”“说来话长,一个侍卫引发的血案。”唐秀秀尴尬不已的挥手,很快加入了莺莺燕燕捉迷藏的行列。琉璃像是大难临头似的惊恐,“秀秀难道不喜欢小煜儿,换成看门侍卫了?”唐秀秀:……遇到口无遮拦的妖孽师伯,只能算她命数不好净犯太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