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三……”在竹海中上蹿下跳的唐秀秀活像只亢奋过度的松鼠。自打她接受二哥唐谅的魔鬼训练开始,每日清晨折竹梢的训练就一直没停过。
虽说熟能生巧,可三日后的今天她仍旧无法达到唐谅所提出的的标准。唐秀秀想到这些,忍不住有点泄气,照这样下去她的暗器功力何时才能有所长进?
身后响起的脚步声让发呆中的唐秀秀打了个激灵,要是让二哥看见她在练功时偷懒可就不妙了!随即飞身再次跃上竹梢。出乎意料的是,一把银针毫无预兆的向唐秀秀袭来。眼见发暗器抵挡是来不及了,唐秀秀只得进入竹林中左右闪避,银针快如闪电的来势,逼得她连连后退。
“二哥,你怎么可以偷袭!”一番闪躲下来唐秀秀已是累得香汗淋漓,步伐也有几分踉跄。“那你就光明正大的站到对手面前再发暗器试试。”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眼见来人慢慢走近,竟然是万年棺材脸楚煜。
楚煜什么时候也学会用暗器了?唐秀秀不禁揉了揉眼睛,无论招式还是气场,面前一袭黑衣的楚煜竟与唐谅有着惊人的相似,就连不苟言笑的神情都有着几分相像。“亏你还是唐掌门嫡出的女儿,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我当然知道唐门暗器是以难以发觉、百发百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而闻名于江湖!”听着楚煜话中的刺头,唐秀秀不服气的回敬。
“那你可有都做到了?”楚煜抬手间,数根银针尽数被内力收了回去。
唐秀秀:“我还要练功,没空闲聊。”二人从洛阳一路南下的归途中,楚煜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无论怎么询问开导回答她的永远只有“没什么”三个字,着实让人莫名其妙。
最恐怖的是有一次清晨醒来,她竟然在马车上找到一根血迹斑驳的发簪,自己的裙摆上似乎也沾染几缕血腥,对此楚煜连解释都懒得给,真不知道他究竟隐瞒了多少。
“两位唐兄都去城郊拜访佃户,今日由我来指点你练功。”楚煜面无表情道。听到这话的唐秀秀犹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那今日练习之事作罢,等二哥回来再说。”唐秀秀不悦的转身就走。笑话,身为唐门子弟的她怎么会需要外人来指点他如何用暗器。
“可方才我打出的银针难道不是以假乱真?”楚煜对着她离去的背影追了一句。唐秀秀这种别扭性格让他又爱又恨,在洛阳遇袭之事并非他有意隐瞒,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没想到却惹得她闷闷不乐。
“那你倒是说说看,要想练好唐门暗器需要怎么做?”即使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唐秀秀却改变了要走的主意。就算是骗,她也得想办法把楚煜身上隐藏的秘密统统挖出来。
楚煜打量唐秀秀片刻,推断道:“现在的你已经有了一定的武功底子,想来洛师叔给你打下的内功根基也算扎实。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如今的你还不会使用已有的功力,换句话说就是你无法发挥出自身潜能。”
“谁说我不会用内功,轻功和飞针难道不需要用内力?”楚煜如此不客气的评价,唐秀秀不服气的反驳道。
“唐谅兄吩咐的,你已经完成了多少?”楚煜问道。说到这里,唐秀秀不免有些泄气:“勉勉强强二百枝。”
“这就是问题所在。若是运用得当,以你现在的功力在一个时辰内折下五百枝竹梢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楚煜耐心的解释着,他只觉得指点唐秀秀练功时所说的话,比他之前二十几年人生加起来的总和都要多。
“你仔细看着。”楚煜双手运功,再挥掌时一把银针带着刚劲的疾风略过竹林间。不多时竹林中传来辟剥脆响,碎裂竹梢瞬间掉落满地。唐秀秀大概数了数,楚煜一次击落的竹梢数量就不下百来枝。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服气,唐秀秀也不得不为攻击力惊人的一招喝彩。
“如你所见,只要内功运用恰到好处,即便我不会任何唐门武功,还是能轻松驾驭银针进行攻击。”面对唐秀秀的惊讶,楚煜只是淡然的拍了拍手。“方才是家师传授的缠丝掌。”
“你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唐秀秀有些难以置信。眼见她的态度比刚才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楚煜满意的点点头。“你平日打出暗器的时候,内力是怎么个走向?”
“自然是均匀的运行至全身的各个发力处。”唐秀秀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发暗器跟内力走向有什么关系。
“按照大多数的武功套路自然是没错的。不过,如果将多数甚至全数内力瞬间汇聚于双手之中,想必打出的暗器效果会很惊人。”楚煜一语中的。
“你的意思是,每当我打出暗器的时,就将多数内力集中在指掌间的经络中?”唐秀秀闻言登时觉得柳暗花明。随即凝神定气,将丹田中的真气慢慢汇于双手,便再次跃上林间折取竹梢。片刻后望着竹林中掉落的大片枝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样?这才是你的真正实力。”望着唐秀秀兴奋的神情,楚煜面上也多了几分得意。
“我再多试几次,免得一会儿就不灵了。”顾不得调息运功的唐秀秀再次开始上蹿下跳。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楚煜,也不禁有些头疼:她这种不知疲倦的怪力究竟来自何处?
半个时辰后,唐秀秀心满意足的望着竹林间掉落的大片竹梢。“今日二哥所交代的任务可算完成,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我太笨?花了三天时间才做到这一点。”
“我倒是觉得他会对你三天来取得的进步感到惊讶,毕竟从前的你只会用蛮力,而今却懂得合理分配内力。”楚煜欣慰之余也不忘打击唐秀秀几句,免得她功夫还未到家就先自满的翘尾巴。
原本打算好好感谢楚煜一番的唐秀秀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气急。二话不说说着就是一拳向楚煜招呼过去。谁知人没打到,反而手上落得一阵钻心的痛。
“初次将多数内力汇聚在双手的经络中,难免会有些吃不消。”楚煜见怪不怪的握住她的双手,将些许内力注入。“平日里你还需要多加修习内力,争取将经络变得更宽韧,这样才有利于凝功。”
“知道,真啰嗦!”被楚煜握着双手的唐秀秀觉得有些不自在。源源不断的内力伴着暖意一起涌入手中,她登时觉得心跳比战鼓还要响几分。
“行了。”楚煜蓦然收手,从怀中取出一卷类似秘籍的东西递给唐秀秀。“这是可以增强内力的心法,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应该会有帮助。”
“可这是你练的内力心法,各门派之间的武功不能私自传授,要让你师父知道肯定饶不了你。”惊讶之余,唐秀秀觉得有些不妥。
“比照洛师叔的性子就能知道我师父的为人。若你学了他的内力心法,他高兴还来不及。”
“那我这样岂不就等同于偷师学艺?”在回唐门的路上,唐秀秀依旧有些不放心。
楚煜只得丢给她‘你很蠢’的眼神,“你我都不声张,谁会知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唐秀秀扯了个鬼脸,一路小跑开溜。
掌灯时分,自城郊归来的唐谅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唐秀秀今日修习暗器的进展如何,目睹竹林间大片掉落于地的枝叶难以置信。“这些都是秀秀独自完成的?”
“名师自然出高徒。”早就预料到唐谅会是这般反应,楚煜倒是见怪不怪。
“没想到仅仅三天她就领悟到改变内力走向的境界,当初我和大哥花了半年才弄清楚,看样子日后唐门又会多一个高手。”唐谅目光中尽是赞许之色。
“如此看来,真的要好好感谢你才是。不过从竹叶断裂的痕迹来看,如此整齐的切口似乎不像是秀秀之前所学出尘的内功。难不成你又教她其它心法了?”
“只要能达成目的,过程并不重要。”因为他越规传授唐秀秀秘籍,所以并不打算回答唐谅的疑问。“明日你可以再教她些新招式,不然依她的性子怕是会去把你的屋子给拆了。”想到前些日子在丞相府与林悠然闲聊唐秀秀的“光辉事迹”,楚煜有些忍俊不禁。
“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便不择手段?果然是你的风格!”唐谅的神色却忽而冷了下来,瞬间扣住楚煜的命脉,闪着幽蓝色光泽的梅花镖同时直抵他后心。
“你究竟教秀秀什么了?”依唐谅看来,定是楚煜教妹妹修习什么邪门心法。江湖中有些旁门左道的功法,可以令人在极短时间**力大增,但代价通常是练功者寿命的锐减。
“原来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种卑鄙之人!”楚煜苦笑:“你宁愿相信我要对她不利,也不愿相信是秀秀天赋异凛?总之这就是她的真正潜力!”想到之前与郁覃阳的约定,楚煜有些懊恼。如今唐谅所表现出的提防与怀疑,想要履行那日的誓言根本是痴人说梦。
“我也很惊讶,她的内力虽然为数不多但却精纯无比。若我真有恶意,早在渝州便可以对她下杀手,以我的能力足以让她死几百次都不止。”
“就算你说的都是实话,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唐谅闻言手中的梅花镖瞬间消失,可无形杀气却依然充斥二人之间。
“就凭你和我体内一模一样的麒麟血!”楚煜的话语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中,激起唐谅心中的层层涟漪。
“你都知道了?”虽是问句,唐谅的语气却是确认。
“自从那夜洛阳城交手归来,我就知道。”楚煜的目光变得有些游离。
“我体内的火麒麟从来没有那样躁动过,起初还以为是因为中了你的暗器,后来见到洛师叔才知道这是麒麟血的共鸣。不仅如此,你我二人甚至可以互相感知对方意识。若你信不过可以将食指按在我的印堂之上,便可以知晓今日我所经历的全部。”
闻言唐谅松开了扣住楚煜命脉的手,如此便是那****竟然可以在意念中知晓丞相府走水的原因所在了。“其实那夜在洛阳城见到你第一眼,我就有种预感。”楚煜轻叹。“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在照镜,虽然不是完全相似,但莫名其妙的亲近感不容怀疑。我说的没错吧,我的......二哥,或者该称呼你为二皇兄?”
“你还知道些什么最好现在就忘记!”未等楚煜说完,唐谅便不耐烦的挥手打断。
“最让我惊奇的是,师父琉璃房中有幅画卷,画中抚琴女子的样貌简直与秀秀如同一人。听说画中人是为了保护北沧皇族中的怪物才因此殒命。”说到这里楚煜停住话锋,反问道:“依你看,这女子会跟唐门有什么关系?又是秀秀的什么人?”
“你这是在威胁我?”唐谅暗中握紧了双拳,恨不得楚煜此时从眼前立刻消失。
“我承认自己在北沧国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存在,不过让人惊讶的是,在这里还可以碰到一个同类。”楚煜苦笑道:“你就当我是在嫉妒你好了。”
“这些话你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我不介意在这里多添一具棺材!”唐谅最终还是收回在掌中停留已久的梅花镖。
“同样身为北沧国制造出的怪物,你却能在唐门庇护下拥有惬意逍遥人生,而我却依然是那个万人唾弃的战争工具。”望着天际闪烁的寒星,楚煜跃上林梢,选了个结实枝干随意坐下来。
“如果能重新选择,我宁愿选择从这世上消失。”唐谅见状,同样飞身跃上树梢。“若不是因为我,爹就不必郁郁寡欢大半生,大哥和秀秀也不会幼年丧母,说到底我不过是唐门上下的灾星。”
“所以你就要逼着自己变强,算是为了补偿?”楚煜打心眼里羡慕唐谅,甚至幻想假如他是那个被月棠带回唐门抚养的孩子该有多好。
“曾经我在她的墓前发过誓,要替她好好守护着整个唐门。我这条命是她换来的!”提到过往,唐谅不禁有些失落。“只有我成为强者,才能护得唐门上下周全。”
楚煜突然想起郁覃阳那日的郑重。“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功力已经超过唐情兄,几乎与唐掌门不相上下,日后你打算做唐门掌门人?”
“掌门之位岂是我这个外人能觊觎的?能守护唐门的方法多得是,未必非要成为掌门。”唐谅突然听见一阵急促脚步声,便不再多言。
此时一路小跑而来的正是白天练功如同拼命三郎的唐秀秀,眼见就要到开饭时间,可二哥和楚煜两人还半天不见踪影,想来想去她只能到唐门后面的竹海里找寻。远远望见高处坐着的两个人影,唐秀秀欢快的挥手道:“二哥,楚煜,爹让我来喊你们回家吃饭。”
“真希望有朝一日能像秀秀那样,叫你一声兄长。”闻得树下唐秀秀的声音传来,楚煜难得露出清浅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