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果然很守时。你看这沙漏中的沙刚好一粒不剩!”琉璃一袭火红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在他身后的却是自斟自酌的楚煜。“你不该到这里来的。”走上前的楚煜目光复杂,除了惊讶、不悦、似乎还有着丝丝不忍。
琉璃笑容可掬的取来了事先准备好的金疮药和纱布,三下五除二就处理好了唐秀秀手臂上的刀伤,熟练的样子就好像早已知晓她会挂彩一般:“得了吧小煜儿,为师就当你是在嫉妒。”随即转向唐秀秀:“怎么样?一路上来的风景不错吧?”琉璃得意的摸了摸下巴。
“不错你个大头鬼!”唐秀秀暗中骂道,是啊,琉璃这座北冥之巅是很精彩,精彩到她差点把小命都丢了。但想到还要跟随楚煜修习武功,只得硬着头皮干笑几声。“既然我在一个时辰之内登上了北冥之巅,那么与师伯的约定便可以作数吧?”
“当然当然,不就是想跟小煜儿学武功么?这个好说。”琉璃一双紫水晶般的美眸满是得意之色,唐秀秀能只身等上北冥之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预料,看来他真的有必要好好培养这个前途无量的璞玉。“小煜儿愿赌服输,快点把东西拿过来。”
楚煜似是下定决心般道:“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很快递上一个锦盒。“这是什么?”唐秀秀不解的望着琉璃从锦盒中取出的红色药丸,和楚煜递过来的酒盅。
“这个可是百年难得的宝贝,吃下去可以增长你二十年的内力!”琉璃自豪的介绍着自己炼出的内力丹。楚煜的举动更是让人费解,只见他用匕首划过指尖,将血滴了几滴在酒盅里,随即递了过来。唐秀秀半信半疑的接过药丸和血酒,不知如何是好。如此茹毛饮血的方式真的能让她的内力增长如此惊人?
“放心,这可不是毒药。”琉璃似乎看出了唐秀秀的迟疑,好生劝慰道。“这个内力丹除了你,也就只有小煜儿有机会服下一颗。至于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是没这个福气。”
唐秀秀仔细瞪大双眼,试图从琉璃那张沉鱼落雁的面容上找出丝毫跟“老”有关的痕迹,可惜失败了。不过想到有棺材脸能陪着她,心里没由来的放松不少,就算是毒药,总归有个当垫背的。当下便把药丸纳入口中,就着酒盅里的血酒咽了下去。
“有生之年终于等到麒麟易主了!小煜儿还不快去拜见你的新主人?”琉璃推了把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唐秀秀服下丹药的楚煜。“麒麟易主?”还没弄清楚眼下状况的唐秀秀,惊讶的看着在她面前单膝跪下的楚煜。“中位式神麒麟,参见主人。”恭敬话语让她彻底傻眼。
“只要在这里用丹砂写下名字并用血按过手印,就能与式神定下契约。”琉璃望着尚未转过弯的唐秀秀,递给她展开的卷轴。“谁是式神?”唐秀秀不确定的目光在楚煜和琉璃两人之间游弋,试图确认哪个更像。
琉璃伤神的揉了揉晴明穴,对唐秀秀的迟钝感到无奈。“式神对主人有着绝对的敬畏,你说我们俩谁是?”看着面前楚煜虽然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地,一张脸却拽的二万五八,唐秀秀只觉得阵阵恶寒袭来,这么位棺材脸还能混上式神当,难不成天下间的神仙都集体翘辫子了?!“我不需要式神!也不想签订什么契约!”
“你不愿意?”楚煜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似是很生气,灰色的双眸隐约又开始渗透出鬼魅的蓝。感受到爱徒隐约的怒气,琉璃立刻开始和稀泥。“能跟式神定下契约可是件了不起的事,以前历任的式神主人可都是天下间捭阖纵横的高人!”
“式神有什么好?我可没工夫请个神仙到身边供着!”唐秀秀依旧拒绝的干脆,真是怀疑琉璃这个国师是否吃饱撑的没事干,学功夫就学功夫,为何非得再定下式神。“可是秀秀方才已经喝下了麒麟血,若是不与式神定下契约,十二个时辰后小煜儿就会……”琉璃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既然强按牛头不喝水,便立刻转变策略,试着用楚煜的安危骗唐秀秀签下契约。
“你怎么不早说!”唐秀秀闻言瞪了两人一眼,眼看弟子面临随时挂掉的危险,琉璃却还有心思笑得出来。虽说她对式神什么的并无想法,但事情关系到楚煜的生死就另当别论。很快龙飞凤舞的在卷轴空白处签下大名,随即割破食指在签名下按上手印。
“该你了小煜儿。”琉璃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气定神闲的背着手来回踱步。“楚璟岚是谁?”望着楚煜在她名字下方,执笔写下的三个字,好奇的问道。“看来秀秀你对小煜儿真是一无所知。”琉璃停下脚步,魅惑的紫色眸子在唐秀秀身上停留片刻,“也许你们应该好好谈谈。”话音刚落绯红色的身影便飞身跃下塔顶。
琉璃诡异的离去方式着实让唐秀秀捏了把汗,从北冥之巅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可琉璃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潇洒走人,难免让人有不吉利的联想。早就对琉璃如此做派习以为常的楚煜,连惊讶的表情都欠奉。“整个北冥之巅都是他用幻术幻化而出,摔不死的。”
唐秀秀只得干笑几声,算是回应。“上次陪疾风出城,你是有事情想问我?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好了,一定知无不言。”将卷轴封好的楚煜重新坐回了石桌前,继续自斟自酌起来。满心都是疑问的唐秀秀只好从眼前的开始问起:“楚璟岚才是你的真名?”
“化名在江湖行走更方便,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没想到唐秀秀的第一个问题会是打听他的名字,出神间杯中酒洒出了些许。“那我以后还可以叫你楚煜么?”璟岚二字挺有诗情画意,可唐秀秀就是觉得别扭,楚煜这么个粗线条的人跟如此精致的名字实在不搭调。
“随你,姓名不过是个代称,并不重要。”楚煜不以为意的饮尽杯中酒。唐秀秀想了想,取过石桌上的酒壶替楚煜斟满空杯。“话不能这么说,人们的名讳里总归有着些至亲的期盼或寓意什么的。璟岚?若‘璟’字是你的辈分,那么‘岚’就是你的名字,意思是山上的风?”
“听师父说我出生那日,西京城的风势的确很大。”望着北冥之巅外天际的如絮浮云,楚煜接过唐秀秀递来的酒盅,不知怎地竟想起中元节的夜晚,算卦老人对他所说的那句:“红袖添香伴君侧,笑看山河倾酒樽。”此情此景正是应验了当初的预言。
“那麒麟式神是怎么回事?以前只知道你是瑞兽附体,怎么又有如此一说?”不知道貌似神游天外的楚煜在想些什么,唐秀秀只得继续追问下去。“你还记得段青彦那条从不离身的竹叶青么?那个就是式神,只不过式神所寄生的对象不同。麒麟找不到像蛇王类似的寄主,就只能依托神力附着在人的身上。”
突然听到楚煜提起段青彦的事情,她感到没由来的失落。那日与楚煜韩雪晴一道去草原驯鹰,结果遇到趁火打劫的狼群,段青彦给的半块玉佩也在那时不知所踪了。几次想回去寻找,可要在广阔的草原上找到小小的玉佩,简直与大海捞针无异。
似乎意识到不该提起过往,楚煜轻咳一声引开了话题:“式神只有与主人定下契约才能得到完整的力量,而且式神和主人是命运的共同体,如果式神的主人遭遇不测,那么式神会在百日内经脉断裂、气血逆行而亡。”
“这么说来就算是为了你的安危,我也得长命百岁?”听了这话唐秀秀笑得十分欢快。想来楚煜的小命都掌握在她手中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可细想之下又忽而发觉有些不妥:“那如果式神死掉了,主人岂不是也要断气?”
楚煜摇了摇头:“不会,式神如果殒命,之前与它所签订契约的主人可以重新再寻找其他的式神。”“这岂不是对式神太不公平?”唐秀秀皱起了眉头,原本就毫无自由可言的式神,还要再为其主人赔上身家性命,根本就是不把人当人看。
“公平?”楚煜像是听到很好笑的事情一般,不屑道:“我的母亲是靠着麒麟附体才获得册封的妃子,我是在马厩里出生的。在宫里人眼中,地位还不如一个受宠的宫女。那些从小便以欺负我为乐的兄长,亦会仗着有皇后撑腰而肆无忌惮。就因为我一句顶撞,便被逼着到景汐做了十年的质子。这些就是我所体会过的公平!”
难怪楚煜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棺材脸,原来是小时候心里留下了阴影。不过换个立场想想,谁摊上这种事情都挺糟心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唐秀秀,只能保持沉默。如此也就不难理解,楚煜为什么宁可做刀头舔血的杀手,也不愿回到北沧当他的苦难皇族。
唐秀秀终于明白为何楚煜提到父亲时总是讳莫如深,感情是那位大叔不厚道,亏待了他们母子二人才会招致楚煜的不满。“假如他真的不关心你,还用得把你托付给师伯?能在惊为天人的国师身边成长,你的兄弟中又有谁能有这样的机会?正是因为他关心你想栽培你才会这么做。”听着楚煜越说越偏激,唐秀秀立马反驳道,作为她的式神怎么能连这点小挫折都承受不住,看来真的需要好好开导开导他。
看着陷入沉默的某人,唐秀秀再接再厉发挥忽悠的精神:“在我们蜀州城有一种金色的草叶,它的名字就叫忘忧草。而且这种金色的草叶还被称作‘煜’,就和你的名字一模一样。你父母给你取名时肯定是这么想的,希望你像无拘无束的清风,而且没有任何忧愁烦恼。”
“我发现你不该姓唐,该姓李,怎么说理都在你那边。”楚煜被唐秀秀一番高谈阔论弄得哭笑不得,即便明白她是出于善意在安慰,不过还是想不通的是他怎么着就和蜀州的草叶扯上了关系。
“你是我的式神当然就得听我的!”唐秀秀很快拿出主人身份进行不讲理镇压。“璟岚无忧,多吉利的名字!你以后就用这个名号跟我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