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高干病房
值了一夜班的住院部主任孟春霞,正准备去洗洗脸,清醒一下,值班室的电话铃声响了。她看了看窗外,天色还没有明,看看时间,还不到六点,谁这么早来电话。
“喂!那里?”
“真巧,你是孟主任吧?听口音像是你,你值夜班吗?”
“哦,你是袁秘书长吧?我也听出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这么早找你,当然是有事情求你办。我就直接说吧,你们那儿有个住院病人名字叫陶勇的吧,就是说的他。今天一上班,你就安排把他搬到三楼的高干病房去。”
“这恐怕不合适,他姐姐来的时候,就说不管出多少钱,也要让他弟弟住到高干病房。我就拒绝了,那些病房不是花钱就可以住的,是专门留给……”
“别说了,我都知道,我去住哪回,还是托了李厅长的人情,走后门住的。这回情况特殊,你只管照我说的办,李厅长那里我一会儿就和他说,不会叫你为难的。”
“明白了,不过,还有个情况得告诉你,和陶勇一起住的不光是他一个人。他姐姐,那个BJ的陶总,临走时留下她的一个司机姓秦的,还有通过姓秦的司机后来又安排了一个名叫林帆的年轻人……”
袁秘书长急急地打断了孟春霞的话:“不说那么多了,有几个搬几个。”
“猛一下子,把他们三个搬到高干楼,我拿什么理由去给他们说呢?”
“好啦,孟主任,还是你自己给他们找个合适的理由吧!不过,记住一点,不要让他们感觉有什么特别。”
“一下子搬三个人进高干病房,还不能让他们感觉特别,这个任务倒是很难的……”
“什么事还能难倒咱们的孟主任?动动脑子嘛!好,我挂了。嗨,别忙。我差一点儿忘了,刚才你说,后来通过姓秦的司机陶总又安排了一个叫林帆的年轻人,那是怎么回事儿,你对这个年轻人有没有什么印象,他像个干什么的?”
“我只是在查房的时候,见过他两三次,谈不上什么印象,他倒挺像一个大学生的样子。”
“他有没有带相机一类的东西,会不会是一个新闻记者?”
“我又没有理由去翻人家的东西,怎么会知道他带了些什么?只是他床头上摆了两本厚厚的书,一件黑夹克,我就知道这些。”
“好吧,谢谢你提供了一些新情况,我得向领导汇报一下。挂了。”
一大早,陶勇就起来了。在房子里度步,他走来走去,看了看打着鼾睡得正香的杨师傅,又看了看还没有睡醒的林帆。其实,林帆已经醒来了,他也感觉出来,陶勇走过自己的床边,脚步声就特别重。他明白,这是陶勇有意的想叫醒自己,但他还是等了一会儿,没有马上坐起来。
过了一会儿,陶勇见没有把林帆弄醒,觉得没意思,就去卫生间洗嗽去了。林帆这才慢慢的起了床,陶勇出来,他进卫生间,到他出来的时候,发现陶勇坐在自己的铺位上,见林帆回来,他忙站起来,小声对林帆说:“帆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又不想惊动杨师傅,咱们能不能在外面走走。”
林帆点了点头,拿起他那件黑夹克,披在身上,也小声对陶勇说:“这里不比BJ,现在早上外面有些冷,光穿体恤衫不行,加件衣服吧!”陶勇回到铺位上,顺手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就和林帆一起走到了那条鹅卵石路上。
“你知道吗,从病房楼到那个小亭子大约是二百米,按我的步长恰好是二百步,一个来回四百步,走一个来回大约要用四百秒……”
林帆打趣他说:“没想到,你这个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还真是细心,把这条路测算得这么精确。可见你的数学很好。”
“不完全是数学问题,这十几天,我再没有什么可做的。我每天在这里走,大约已经走了两千个来回。不过,我请你出来,不是为了这个。我是想和你谈谈别的……”
“我也知道你不是为了给我说这个,而是要说说别的方面的问题,那么你就说吧,你已经叫我帆哥了,就当我是你的亲哥哥,有什么尽管说吧!”
“帆哥,你已经知道了我这一段的经历,我就是想和你商量个办法,要报复……”
林帆吃惊的打断了他的话:“报复!报复!经过了这么多,你还想报复你爸妈……”
陶勇笑了,他忍住笑说:“帆哥,你真的以为我陶勇,就是一个大坏蛋、打爹骂娘的十恶不赦的逆子、或者是一个精神病人、疯子。其实,当我把我爸爸妈妈骂走后的那一刻,就明白过来了。我那不过是惯坏的孩子在撒娇,是一个长不大的……”
“我明白了,就凭你说的这些话,你长大了。你既然已经长大了,就该去向爸爸妈妈认错,回学校继续读书,好让你爸妈放心。可你想的却是……”
“报复。”陶勇抢先说了出来。他继续说:“我当然要认错,回学校。我甚至于还想到,如果我就这样猛的一下子变了过来,我还害怕吓住了我爸妈,他们会认为我精神分裂了。所以,我还想请你和我一块儿见一见我爸妈,让你替我证明,我是真的想通了,不是精神分裂。”
“打住。陶勇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去你家帮你做证明,还有……”
“我知道你一定是在BJ在校的大学生,别以为我是瞎猜。有一次我在走廊听到你和一个什么人通电话,你说月底一定会回BJ参加考试。你还说你现在在外地一家单位实习,见面不方便,还是回了BJ再见面方便。我不知道你现在在这里的什么单位实习,也不打算知道。可我知道我要请你在我父母面前为我作证明,你一定乐于答应,你说不是吗?基督山伯爵!”
“好呀!想不到你还会暗中对我调查。而且,相识不久,你倒给我把外号都起出来了。不过,要是你回家认错,安心上学,让我去给你做一个见证人,我倒是乐意去的。但我不能保证,你以后不会偶尔干一次撒娇的坏孩子的勾当。”
“别说你了,我自己也不能保证。”陶勇笑着说“关于基督山伯爵的外号,那可不是我起的,经常来咱们病房的那个小护士,她是这么叫你的,依我看,他对你的印象很不错嘛,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
“瞧不出,你看人还很有一套,侦查的也很细致,我确实月底要回BJ参加考试,还有九天。如果时间不冲突,乐于为你效劳。可我弄不明白,你既然准备好了回去向父母认错,好好回学校学习。那你还有什么报复的?”
“那鞋厂的老板呀,我想你会帮我的。”
“鞋厂老板!那家伙倒是该挨点儿整。可我怎么帮你?我和你做搭档,把他绑架进一个山洞里,天天让他吃二百金法郎一只的烤鸡,五百法郎一瓶的葡萄酒、弄得他倾家荡产。可我们到哪儿去找那么一个山洞去?”
陶勇笑得前仰后合喘不过气来,停了一下道:“这都什么时代了,还能用那么古老的方法,你只不过是在拿我开玩笑罢了。我是说,你帮我去环保局、劳动局投诉那个鞋厂老板。”
林帆严肃起来说:“其实,这些你都不用我帮忙,自己都能做。甚至于,你可以到法院起诉,告鞋厂老板见死不救。使你失去了医疗的最佳时机得了一场大病,他应当赔偿你的损失。可法院不一定会对你的理由认可,甚至于不予立案。至于劳动局和环保局,对你这种事情,已经见得多了,数也数不过来,更不会引起什么重视。”
陶勇也严肃起来说:“你看你看,你随便出口就都是法律用语,你要写一个诉状或揭发材料什么的,绝对是可以说明问题的。”
“问题的关键并不是能不能说明问题,而是你的投诉能不能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你要弄清楚,对于那些单位,他们能下力气,当事儿干的,只是他们上级直接交给他们办的任务。除此之外,只要不是上级部门给他们有特别指示,再大的事儿,他们也可以不闻不问,给你拖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
“你说得固然有理,可要不好好整他一下,我心里这股恶气就发泄不了。”
“你实在要发泄,回去写一份揭发材料,寄给他们的有关主管单位不就行了。”
“那多没劲儿,不能看到他们受罚的狼狈相。”
“你想瞧那个,恐怕不太容易。好啦,咱们回去吧!你瞧,那位叫我基督山伯爵的小护士已经来给你送药来了。”
他们两个和秦师傅脚跟脚进了病房,杨师傅刚刚起来,和送药来的小护士说着什么。见他们进来,就对小护士说:“好了,好了。你跟他们说吧!”
秦师傅接口说道:“怎么啦,有什么事儿吗?”
那个小护士笑了笑说:“要说嘛,倒是一个好事儿。我们主任说,让你们马上搬到三楼高干病房去,你们可真的高升了,那里平常人想多花钱都住不进去。”
陶勇很不满意的说:“为什么要搬,这里住着挺好的,再说,我们也快要出院了。”
林帆也感觉很突然,想不出为什么马上要出院了,却要搬到三楼去,就顺口问:“你有没有听说,为什么要我们搬到高干病房去,你总会知道一点儿吧。”
“我倒是也听主任说了,由于卫生局要搞卫生大检查,你们现在住的这间病房需要重新装修,得把你们搬出去,把房子腾出来。这倒是常见的,可是为什么要把你们从普通病房搬到高干病房去,就有点说不清楚了,你们三位总不会都是厅局级的高级领导吧?”
林帆开玩笑说:“我们三个要都成了厅局级领导,全国人恐怕一大半人就都成了厅局级领导,去哪儿找那么多的秘书和司机呀,弄不好,还得从外国引进,全世界也没有那么多的秘书和司机呀。”
林帆的笑话逗得大家都笑了,小护士忍住笑对陶勇说:“这是我最后给你拿药了。三楼的医护人员都是我们医院资格最老、业务水平最高的,我们是上不去的。”她一面笑着一面推着车自己出去。
随即,有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进来,其中一位很有礼貌地说:“请你们把东西整理一下,领导让我们帮你们搬到三楼去。”
秦师傅对那个人点了点头,说:“搬就搬吧,也没有什么多的东西,我们自己能拿得了。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搬到三楼的高干病房去?刚来的时候,我们陶总说我们情愿意出两倍的钱想住哪儿。住院部主任说不行。他说那儿宁可以空着,也不能住普通病人,是要保证厅局级的高干随时入住,怎么现在又行了?”
那人低声说:“这个,你问我,我可没有办法回答你。你得问领导,他们就在三楼等着呢,好啦,这些让我们拿吧,别让我们空手,领导见了会批评的,就当是帮我们啦!”
争来争去,那三个人每人拿了些东西。陶勇、林帆、秦师傅、杨师傅他们反倒是空着手跟在后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