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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海上共明月

再看立舟首那厮,身量雍巨,硕大如斗,首束白布,身着玄色和服,腰中别把倭刀,左手撑根三股钢叉,右手擎'齐藤'黑帜,面目狰狞,五官错位。

溪儿见他丑怪模样,先自作呕,又听他兀自嘟噜,料是辱骂,只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心中暗道:“彼众我寡,我当先射此人,隳他军威!“想到这,手中青鹊再满,`天咫′簇早呼啸而出……

只那狰狞汉子,也实非等闲,眼见三矢齐来,却毫无惧色,但怪叫数声,手中三股叉横扫,竟生将`天咫′拔落水中,溪儿见此,暗叫声:“了得!“当下又引弓驰射,只十数弦,竟一一被拆挡,原来女儿身家,气力毕竟不逮,便如此几个回合,早力怯不能弓满。

那厮瞧得真切,朝后怪叫数声,十数舟只,应声合围`惠宁',不一刻,便形铁桶之势,船上倭贼更引火矢乱射,又以`钩镰索'抛掷`惠宁',要图攀跃,溪儿见此,急合了众家船丁,齐开弓射矢,一时间,火光冲天,杀声震耳!

叵奈倭贼甚众,虽亦中矢不少,然前仆后继,更有被`钩镰'绊住之地,有贼敢死之士俯索而来,溪儿左冲右突,争奈首尾不能相顾,正暗自叫苦,却一声怒吼,舱中跳出大锷,但见他绰沥泉宝枪,来回槊扫,又捻`灵宝'(注:汉李广神弓,射程四百步。)引弓放矢,一时间,倭贼栽倒无数,旁边溪儿见是大锷,自吃惊非小,原道他是贪生腐儒,不意却是位威烈汉子,一时倒恍在梦境,做不得声。

再说对面立舟首之贼,眼看`惠宁'舟破在即,却见恁的杀出一人,枪挑矢射,力挽狂澜,当下直气得哇呀暴叫,早唤亲随,从舱中取出`破魔宝弓'(注:日本长弓,矢重,但射程只百步。),要矢射王锷!

耳轮间,只听“飕……..“的一声,魔矢快如电闪,直奔大锷。要换做他人,怕早做矢下冤鬼,也亏大锷,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闻弦动,已料矢之所出,说时迟,那时快,灵宝开弓,二矢于半空相逢…….

“啪………“一声响,灵宝之矢竟破竹而贯……

可笑那厮正兀自喝骂,却冷不丁飞矢扑面而来,要想避时,却为时以晚,只闷哼一声,栽落水中,旁有亲随见此,呼啦操跳下救起,好一番捶胸拢背,那厮吐得十数口海水,才算觉醒,要说这厮也称得好手,方才侧身一闪,总算把要害躲过,飞矢只嵌在肩头,不曾要了他性命。

再说大锷只道这厮已中矢坠亡,自一番料理其它贼众,方始见少,乃掣溪儿手问:“小兄弟无妨?“溪儿见他神气,气他晚来,有心要唐突他几句,只道:“合着你身就奇技,偏要侯我落败,方才舍得出马!“大锷听她话中带刺,原要依样回他,又想毕竟方才,他独立难支,自已下舱取枪箭等物,总算耽搁不短,当下低首道:“小兄弟谬误我了!“溪儿只道有一番唇枪舌剑,不料大锷是个极木讷的人儿,当下气没地撒,只恨恨道:“书呆子!“大锷听了,自苦笑不消说!

再说那些倭贼因见伤了主帅,又生被大锷突突冲撞一番,便横竖丢下一干尸首,暂行退却,主首的船只上,早有`药师′(注:日本大夫)在侧,敷理那厮箭疮,幸这灵宝飞矢乃贯矢而出,力道消去一半,簇头嵌在左肩头肉里,深有二寸余,再逾及骨,药师用绳缚了膀子,又吹口冷酒在上,猛一使力,那厮大叫一声,总算簇头连筋拔拿出来,药师又用火钳封了口,那厮更惨叫数声,才昏睡而去。

比及天光,那厮惭次醒转,旁有个亲随见了,急抢至跟前,伏首叩道:“齐藤君,你总算醒了!“原来行文至此,方始呼得他本名`齐藤'书中有表:这位齐藤君名讳台武,原系织田信长阶下宿将,号`九州第一',后因织田氏覆,又不甘屈于丰臣秀吉之下,乃沦落东海为寇,时至今日,七八载矣!

再说此刻齐藤,瞩目亲随,乃膺足叹道:“我凭一张弓,纵横九州二十载,未堪敌手,不意在这区区东海,败于此人弓矢!“因问:“此系何人?“亲随见答:“并不知详的,但晓得这`惠宁′是北国越洋的翹楚`沧海一粟'家的,这家子私舟自中国禁海以来,独领风骚一隅,凡东西洋诸国私货,但想入得北国,尽趋此家,是必有些能耐之人撑点门面,仆以为昨夜之战齐藤君实是大意了,料那唐人有甚本事,齐藤君将养时日,我等再覆他舟辑,不在话下。“齐藤听了,顿时豪气再起!

其实彼等不知,那位锷君,浑号“小项处“,原指的是他蹴鞠高妙,其实亦指他射术冠绝天下,自是那捻弓的祖宗,放矢的魔头,偏这世事总是即生瑜,何生亮,再他齐藤矢法高明,叵奈遇了锷君,也是合该身死,这是后话,此处不表!

又说这锷君见倭贼退却,自料理一应乱景,又计点船丁,却伤了大半,当下问溪儿:“宝船上下,可备金疮之药?“溪儿先见他弓法娴熟,又见他铺排妥贴,心中原生一股佩服,只是恼他先前扮做清客相公模样,倒生替他操了白心,心下不自觉的要跟他别扭,乃帑嘴做色道:“你有泼天的能耐,用得着问我?“大锷听她言语,分明置气,心中暗道:“好好男子汉,却百般的扭捏,做何道理?“心是这般,口中却是央告:“小兄弟好气量,饶了我罢!“又说先前化做文弱,实有苦衷,待后详尽云云。溪儿听他一般斯文做派,又想到方才全耐他解围,倒一时也恼怒不起,只期期道:“自在中舱有备!“大锷得言,自速去领受,又派给众人,一一敷理不题!比及天光,袅袅不见倭舟之影,众人料是倭贼知难退去,方始长舒口气,一应照旧前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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