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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腐蚀

“哈哈,大哥说哪里去了,我若再做下伤天害理的事,就让老天爷打雷把我劈死!对了,快过年了,我这儿还有点钱,孝敬大哥置办点年货。我还有事,大哥忙着!”独眼龙说完话,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包扔到桌子上,站起来就向外走。

“酒和钱我不要,你拿走!”我爹抱着酒,拿着红包追出门去。

“哈哈,看不起兄弟不是?你如果有难处尽管找我,兄弟给你摆平!”

我从衣橱后刚转出来,爹就从门外抱着酒走回来。

一、二、三……爹在数钱,一共十张,爹已经数了六遍!

“爹,不用数了,是一千块!”在爹数第七遍的时候,我忍不住对爹说。

“对,是一千块,是一千块!”爹愣了愣神,将钱重新包好,收了起来。

“爹,那钱,咱不能要!”我鼓了鼓勇气,才敢对爹说。

“为什么?”爹好像很吃惊。

“不为什么,就不能要独眼龙的钱!”说实话,我看到爹数钱的样子,感觉很鄙视,我理想中的爹是有骨气的,不是这种猥琐的样子!

“小孩子懂什么!大人的事你少管!”爹生气的对我吼了一句。

后来,爹让我把那箱全蝎酒送给了秦爷爷。秦爷爷又告诉我一个消息,张家庄的“张大神”现在已变成“张大妖”了!

“咱村公茂琛家的大闺女嫁给了张大神,结果送亲的人眼睁睁的看到新娘子变成了一个厉鬼,长得青面獠牙,那手指甲都跟钢钩一样,头发花白花白,简直吓死人啊……”

公茂琛家的大闺女名叫“公丕花”,我原本就认识她,好端端的一个大姐姐,怎么就变成妖精了呢?莫非,那位传说中的“张大神”真是个妖精?

第二年春天,村两委班子的竞选名单终于张榜了,独眼龙以绝对票数当上了村支书,他上任第一把火就烧到了我爹头上,村里要办个大理石厂,正在办手续,不准任何人私自采矿,包括我爹的石头窝,都得停业。

那几天,我爹憋了一肚子火,整天铁青着脸在屋里转悠,吓得我都不敢和他说话,生怕他拿我撒气。不过,没过几天,我爹的脸上就乐开了花,有天晚上,爹没回家吃饭,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满身酒气,醉得东倒西歪。

“小虎!你听着……你爹我……终于发达了!你知道吗……我马上就是大理石厂的一把手……管着一百多号人……有一百多个壮劳力听我指挥……你懂吗?还有……还有很多值钱的机器……也都听我指挥……还有……还有小卧车……还有长得漂亮的小妮子……她们……统统听我指挥……”

我爹会当大理石厂的厂长?有这等好事?

虽然我心里有一百个不信,但这事很快变成了现实。朱家旺就在蒙山脚下,县里把旅游项目放到蒙山东麓,而把采矿项目放到了蒙山西麓。朱家旺附近不但有金矿、麦饭石矿,还有数量庞大的优质大理石。我爹开了几年石头,也算有些经验,被独眼龙任命为厂长,负责开采大理石。

“你爹虽然当了厂长,但会计、出纳都是独眼龙的人,你爹只顶了个名,并没有实权。这大理石厂如果办得好,是独眼龙的功劳,如果办砸了,就是你爹的罪过!唉,如果我是你亲爷爷,一定不让你爹干这个活!”这是秦爷爷告诉我的。

秦爷爷只敢对我说,但他不敢亲口告诉我爹,因为这时候的我爹,谁得话都听不进去,只听独眼龙的!

我爹胖了,手上的老茧退了,穿上了新衣服,理了短发,看起来帅气了许多。但我不喜欢这样子的爹!我只喜欢那个老实木讷,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手中布满老茧的爹!

虽然我心里对爹有看法,但我不敢告诉爹!因为他是我爹!他对我说话的时候,已经翘着二郞腿,手里刁着烟卷,语气带着点官腔。

“虎子,你要好好学习,给爹争光!爹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容易,以前他们瞧不起我,现在他们看到我要乖乖的!今天,就今天下午,我狠批了朱士福一顿,把那小子骂得狗血淋头,那小子哼都不敢哼一声!知道我凭什么吗?凭得是实力!朱家旺的大理石厂,如果没有我,就得关门……”

爹,你别吹牛了,如果娘还活着,她一定会骂你没出息的!我心里这么想,但我却不敢说,因为他是我爹!我只能到我娘的坟上,求我娘保佑爹,千万别让我爹犯了错误,我真怕再次失去爹!

麦收之后,有一天晚上,爹又喝醉了酒回来,还领着一个长得妖里妖气的大姐姐。

“小虎,今晚你去秦爷爷家睡觉,我和张会计要算账,嗯,要算个通宵。听话,快去!”爹醉熏熏地对我说。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爹的话十分可疑,但我没说什么,收拾书包就离开了家,我跑到娘的坟头上,呜呜哭了一场,然后才去了秦爷爷睡觉。

秦爷爷老早就告诉我,做人,首先要学会忍,能忍的人才是男人!

但是,没过几天,爹告诉我的事,让我实在不能忍——大理石厂要扩大规模,要占用我娘的坟地,独眼龙争取到我爹的意见,要给我娘迁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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