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木阿府中,图纳正坐在大圆桌的上首,穗花抱着两岁多的富兴逗弄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守岁。
这时门房的突然来报,说宫里来人了,图纳一愣,连忙携了家眷亲自迎接。
大门口,一个太监端端正正的站在前面,他的后面还有四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和十多个侍卫。一见图纳,他连忙上前拱手道:“舒木阿大人。”
图纳拱手回礼道:“公公好。不知公公深夜前来,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那太监一笑,挥手让四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上前,朝图纳道:“皇上今夜赐下年菜两道,咱家特地给大人送来。”
图纳受宠若惊地一看,见有四个食盒,便有些摸不清头脑。明明只赐了两道年菜,怎会有四个食盒?往来赐年菜都是派了专门的人送,一队人马送一家。难不成今夜还有谁如同自己一样,位非一品,却得幸皇上赐菜的?为了区分朝臣之间的差别,所以一队人马送两家?
见图纳的模样,那太监含笑把他拉到一边道:“那另外两个食盒,是送给平西王世子的。”
图纳不解:“据我所知,平西王世子还未入京,现驻扎于城外五十里地,皇上怎会特意赐菜?”
那太监一笑:“这咱家就不清楚了。不过皇上特意吩咐了,问大人愿不愿意亲自送这道菜给世子。若不愿就罢了,便又由咱家亲自送去。”
图纳一惊,霎时明白了皇上的用意,自己为官多年从不参与党争,处于中立,前个日子才听闻佳灵要封嫔了,今日皇上要自己送菜给平西王世子,怕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为他所用。
图纳目光煎熬地看着那两个食盒,听皇上的意思,若是自己不愿就罢了,不过肯定会失了圣心,以后再难有高升之地。可若送了,且不说当年自己参过平西王一本,世子会不会趁机报复。就说这菜里也不知有没有毒,一不小心,难保就成了毒害世子的罪人。如今朝堂局势未明,若跟吴三桂结下了梁子,只怕必会下场惨烈。
见图纳内心挣扎,那太监道:“大人不必忧思忡忡,皇上说了,当属自愿。”
图纳心想,如今玄烨为君,自己的两个女儿皆在宫中侍驾,且都身居嫔位,又年轻貌美,若能扶持玄烨皇位坚固,以后有的是晋位的机会。他参过吴三桂一本,已是不可能依附于他的了。若继续保持中立,来日吴三桂上位,这两个女儿就是亡国遗妃,连带着他也讨不着好。若自己在此时有半点纰漏,或者再有半分顾虑,只怕皇上心中也不论重用了。
当下,他不再顾虑,极力的装出一副忠臣模样,接过食盒,他朝那太监道:“能替皇上给平西王世子赐菜,这等殊荣,臣感激不尽,又岂会推辞?再说了,主上为君,我为臣,本该为君分忧,忠君之事。”
那太监笑着,拱手道:“大人今夜所言感人肺腑,咱家断会一字不差的上报于皇上。”
谢了恩后,那太监就领着人走了。图纳回到府中,看着那几个食盒犹豫不决。
此时穗花一脸惊喜地叫人把食盒打开,她可从没尝过宫里御膳房做的菜,况且这还是皇上亲自赐下的。
图纳一看见这幅场面,立刻吼着制止道:“放肆!我叫你动了吗!也不怕被毒死!”
穗花一惊,身边的人也立刻放下了食盒。图纳走过来,看了看上面的完整的封条道:“来人,把要送给平西王世子的菜跟这个调换了。”今日还不能妄动,如果玄烨赐给平西王世子的菜有问题,那自己是别想活着走出世子驻扎的营地了。不如就拿皇上赐给自己的菜调换了。就算世子没事,玄烨怪罪下来,就只说可能世子疑心重没用菜罢了。
城南五十里外的一处平原上,一顶顶白面帐篷错落有致地安插在地上。
图纳下车后留车夫在外等候,独自一人前去,通报过后,他进入主帐,吴应熊坐在上首,用光洁的白布擦拭着手中铮铮发亮的大砍刀,看也不看图纳地道:“皇上还真给面子,竟派了三品中书令给本世子送年菜。想必皇上朝政繁忙,容易忘事,竟不记得你图纳参过父王一本。”
图纳心下胆寒,提着食盒的手隐隐也有些发颤,面上却充满歉意地笑道:“世子说笑了,实在是误会啊!小人勿听谣言,幸好皇上明察秋毫,才没有冤枉了王爷。”
吴应熊冷笑一声,观赏着被擦的如同明镜的大砍刀,下一刻刀突然朝图纳的脑袋飞来,图纳还没反应过来,刀已插入他身后的一根柱子上,吴应熊哈哈大笑道:“误会误会。本世子本想将刀扔进柱子上的刀鞘里,谁知本世子武艺不精,差点剐了大人的脑袋。”
图纳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他虚心地那袖子擦着脑门上的汗水,只听吴应熊差侍候一旁的侍卫道:“去将皇上赐的年菜呈上来。再给舒木阿大人抬个椅子来。”
侍卫应声下去,不一会儿端了个草垛子来,图纳看了面露难色,迟迟不肯入座。这草垛像来是给下人坐的,吴应熊竟如此瞧不起自己。
吴应熊揭开食盒,拿起筷子就要品尝,一旁的侍卫提醒道:“世子,还未用银针探过。”
吴应熊直接捻起来放入口中道:“无妨,父王说过,京中一切吃食尽可放心。若他就这点手段,那这山河也坐不稳了。”说完,吴应熊朝一脸惊恐地图纳道:“舒木阿大人为何不就坐?难道本世子请不动你?”
图纳惧怕吴应熊,一听吴应熊语气不悦,当下立刻坐到了草垛子上。吴应熊嘲讽一笑,似是聊家常地道:“父王身边有位副将,名叫富伦,听说是大人的儿子。”
图纳一听到富伦的消息立刻眼睛放光,三年前,富伦离家不辞而别。他只知道富伦去了云南,至于去做什么,具体在哪个地方却是一无所知。他有些激动地拱手问道:“敢问世子,犬子过得可好?可有念及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