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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情忆细细

芷灵山上,大多的殿阁都设在主峰的半山腰,仕女怀胎的宽阔处。

其实沿了山廊绕而上去,还另有三处幽清阁院,分别是真仙坪,巧芙楼和青梦阁。

真仙坪最底,仙灵殿往上,有了一处开阔山面,建有楼阁六七,设有百经阁、德馨楼,世礼堂等,皆是存放芷灵山经文要物之类,方振子、骆威两位上仙的住所也设在这里,两人又特别好客,久了,这里就成了芷灵山接待仙客道友的私密场所。

再往上,最高处,就是子韵师尊的住所,青梦阁。

而在两者中间的,就是临芙的寝宫,巧芙楼。在芷灵山大兴土之前,子韵师父就给她建好了,名字也是师父取的。

此刻,已是深夜,月光微照了巧芙楼,让通体白色云石的三层阁楼,突然明亮了许多。

临芙换了一身轻便寝衣,走出门外。

清风徐来,高处多寒,还未入秋,却也感到阵阵凉意。

楼外花园,各式新花时时绽放,都随了临芙喜好,长年不败。记得为了收集各式花草装点花园,师父曾带着临芙走遍天下人间,看到喜欢的,都拿了来,专心培育,终成了如今的百簇千红,万紫幽香。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芷灵山还只有师徒两位仙人。

仿佛只如昨日,却不知已历了数百年之久。如今,临芙再难有时间静下心来,仔细观赏这些花草,不像从前一番,每一棵每一朵,都能详述方位。

临芙不曾流连,直接到了景台。

举目远眺,芷灵山全貌,伴着月光,尽入眼帘。

临芙是爱芷灵山的,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家。

三界混沌后,汲取灵气修而仙成者众,仙族于是变得多样起来,传经道士、达官显贵、市井俗民,甚至草木幻化,都能详尽来源,有些仙人甚至还有家室儿女。唯独临芙自己,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为何物所化,师父只说,她原先是个路边被人丢弃的初生婴儿,来历不能详尽,师父见她可怜,于是捡来养育成人,她的身世,也仅限于此。

后来入了仙,临芙也曾仔细求索,只是都未如愿,久而久之,也就没有继续下去,何必纠缠于这些,她有芷灵山,有师父,就足够了。

芷灵山上下,此刻早已安静了下来,山下的仙灵殿,早早灭了灯,仙徒们也早早入眠。

师父常年闭关,她于是成了芷灵山的掌管人,只是,芷灵山,已经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芷灵山了。

相比,她更怀念那个久远的时候,只有她和师父的芷灵山。

那时候她还很小很小,师父每天都会变不同的花裙子给她穿,梳上两条辫子,高举着,或是牵拉着,带她去抓灵兽,去逛市集,晚上回来,则要教她书画,传授经文要义。

那个时候自己淘气,也没有好好学,心里盘算着的,是明日去哪里玩,收集什么奇异物件。于是后来,收来的东西都堆满了青梦阁,还要劳烦师父每日整理,并呢喃着叮嘱他,一样都不能弄丢失了。

最快乐的日子,也最是飞快,渐渐地,她长大了,出落了大大方方一位少女。

师父每天依然会给她梳头发,长发盘起,梳了垂髻,妆了头花的,也都是师父亲手作为,他梳头的手法,还是那样温暖细致。

师父说,她长大,该是要自己睡了。于是给她建了巧芙楼,布置得比青梦阁还要精美,可是临芙已经习惯了跟师父同睡一屋,习惯了她温暖的臂膀,晨起的呼唤。

哪里愿意,师父是哄了好久好久,她还是哭哭啼啼,怕黑不愿意。

师父只说男女授受不亲。

可笑,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临芙自己才知道男女之间的情爱分别,明白何为羞耻禁忌。

之后指点入仙,在芷灵山间每日来回,艰苦修炼,百年岁月,何尝不长久,只是,只要有师父同在,她就有说不完的话,撒不完的娇气。来来回回,临芙都记不起说了多少话语,争论了几回,赌气了几次。师父都会让着她,教训完毕又好气好说哄回来,始终是笑笑的容颜,似乎他的世界里,从没有怨恨埋怨嫉妒,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这一点,至今,临芙都没有学会。

后来,山下不再太平起来,幽静林的妖魔时常进犯,人人日夜战兢;师父感受民间辛苦,战乱残酷,常常出手相助,有时一去,就是月余。

师父不在的日子,皆是寂寞难熬,也是在此时,临芙才知道何为思念,何为挂怀。日暮时分,更是盼归非常,怕是有了什么差池,稍晚归来,都是提心吊胆,临芙也常常数落师父不顾及在家感受。

修为稍深厚以后,临芙索性陪着师父,下山降妖伏魔,从此,民间便常能看见白衣青束两位仙侣,执长剑斩妖魔。

经噗鹿之战、凌凉会盟两大战役之后,才大挫幽静林妖魔,把它们打回了黑林中。

之后师徒两人遍阅古经,循法打通芷灵山灵根,耗了子韵师父两百年修为,才在主峰顶建了灵光塔,震慑妖魔,不得近犯。这才有了西凉一地几百年的安宁。

经此,芷灵山名气日胜,年年有帝王、民众前来朝拜,求仙问道者,也是络绎不绝,凌凉王更是举国之民力,为芷灵山修建众多仙阁,于是才有仙灵殿等诸多凡世阁楼亭台,皆是为感谢二仙庇护恩情。

俗世事务甚多,修仙增成也不能荒废,临芙和师父于是轮替修炼,一人清静修炼的时候,另一人要掌管芷灵山事务,如此往复,又是二三百年,西凉一地四国,已是生机勃勃,人口日多,民风淳朴,礼教盛行。

临芙也是伶俐非常,几次来回,就能单独主管西凉诸事,日常事务处理,井然有序,常得子韵师父赞许,不禁骄傲起来。

其实在临芙心里,只要有师父在旁就好,其他都无所谓。

她常跟师父说,她永远跟师父在一起,长长久久,安安宁宁。师父也只是笑笑,说她学不会长大。

仙人不能白头,长久便好!

而后,随了机缘,择其贤能,陆续收了高宇、谷诩、方振子等七人入仙为徒,指点明道,授予技艺。

七人修成,倒也争气,逐渐分管了芷灵山事务,子韵和临芙,于是能有更多时间安静修炼。

之后更是广收仙徒,传播芷灵仙学于四海,就有了现在芷灵山的热闹非凡。

子韵师父被尊为了师尊,尊上仙尊;临芙到处,都被叫成了师祖,外人一听到,仿佛一位老婆婆一般。而其实在她内心里,始终只想做师父眼中,那个无忧无虑,可以随意撒泼的小顽徒。

她还是喜欢,那个只有她和师父两个人的芷灵山,上上下下,只有他们两个闲游仙。

只是如今,师父独修的时间更加久了,临芙要等很久才能见他一面,而她自己,对修炼似乎不再着迷,心里只念得一个人,其他都不再重要。

悠悠千年仙神路,竟徒增了诸多厌倦和淡然。

夜益深,风更凉。

临芙紧了紧衣身,这才舍了美景,走回屋内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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