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林从罗严手里接过钱包与已经摔坏的手机，便一言不发，走出了病房。
他到急诊大厅护士台取了行李，往外走去，刚走出急诊楼，他突然想起一事，将装在左边裤兜里的一百九十二块钱掏了出来。
“这些钱，还有我的医药费要不要还给他们呢？”
想着，邓林又拿出了手机。
大部分人在说农村人爱占小便宜的时候，都会忘记农村人大都同时有着与爱占小便宜恰好相反的性格，认为吃亏即福。
很多时候，农村人宁愿吃一点亏，也不愿意去占便宜。
邓林出身农村，很多时候也都认为有时吃一点小亏不是什么坏事。
他盯着手机犹豫了一会，便做出决定，若是老人的家人将他垫付的手术费都还给他了，那么，他就将他拿罗莹的二百块与他的医药费都还给老人的家人。
深吸了一口气，邓林转身回到了急诊楼内。
在中海市第一医院，短期病房便在急诊楼内。
邓林办好了出院手续，到医院门口的自动取款机上取了一点钱，又返回医院，来到了老人的病房。
他敲了敲门，推门走进病房，只见罗严已不在病房内。
目光扫过病房内的三人，他犹豫了一下，径直走到老人跟前，将已经数好的三百七十三块放到老人手边，说道：“这是你们给我垫付的医药费和我借的早饭钱，一共是三百七十三块，现在一起还给你。”
邓林说完这话，微微停顿了一下，便道出了告辞之言。
“你休息，我走了！”
说完这话，邓林便转身往外走去。
他走到病房门口，刚准备开门，老人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等一下！”
邓林心里一紧，转过身，看着老人道：“大爷还有什么事吗？”
老人盯着邓林看了片刻，沉声问道：“我之前问过你，想不想当协警，你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回答。”
邓林一愣，脸上现出了犹豫之色。
作为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邓林的脸皮还很薄，考虑很多问题的时候，往往都会从有没有面子出发，而不是从对自己有没有利出发。
听到老人的话，他首先想到的是：“若是我说想当协警，他们会不会认为我回来还他们钱，就是为了这事呢？”
“你嫌协警名声不好？”
“不是！”
“那你是嫌协警工资低？”
邓林抬眼扫了罗莹与中年妇女一眼，犹豫了一下，回道：“现在中海租房，单间一般都在一千以上，管住的话，协警相当于是一个月两千八，这工资已经不算低了。”
听到邓林的话，老人脸上现出笑容，笑道：“那你是想当协警了？”
“我……”
邓林看了罗莹与中年妇女一眼，脸上的犹豫之色有一半被尴尬取代。
“过来坐！”
邓林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在中年妇女搬过来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谢谢！”
“不用！”
邓林将目光从中年妇女身上移开，看着老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老人盯着邓林看了片刻，在邓林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之时，他开口笑道：“昨天你挺镇定的！”
“嗯？”
“昨天，要不是你镇住那帮收看车费的，让她们乱折腾我，我本来没多大事，都能被他们折腾出事来。”
听到老人这话，邓林突然明白老人为什么对他态度温和，有意帮他安排工作了。
他拦住那几个收看车费的，不让她们动躺在地上的老人，有意无意之间算是救了老人。
“还真是祸福相依！”
邓林暗暗感叹了一句，看着老人想说几句谦虚的话，一时间又不知道这谦虚的话该怎么说。
或许是性格之故，或许是因为老来寂寞，老人看起来很健谈，说起昨天的事，他先夸了邓林几句，话题一转，转到了那个卖瓷器的摊主身上。
“他烧的瓷倒是有几分水平，但是距离陶瓷艺术家还远。我本想劝他放弃烧瓷，可惜他明显不听劝。不疯魔不成活，不是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做人，还是踏实一点的好，平平淡淡才是大部分人该做的选择。”
老人的这番话，很多人可能不喜欢，可是，一直对未来迷茫，有些胸无大志的邓林却比较认同。
他点了点头，顺着老人的说道：“以他的手艺，应该能到瓷器厂当个瓷器师傅吧！”
“中海市的几家瓷器厂效益一般，里面的烧窑师傅工资都不高。”
邓林不了解这些，接不上老人的话，听到老人的话，他只是点了点头。
老人感叹了几句做人应该脚踏实地，话题一转，给邓林说起了做协警都需要注意哪些事情。
就在老人说协警的事说的正兴起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打开，罗严走了进来。
罗严进到病房，便看到了邓林，他走到病床边，刚想对邓林问什么，便听老人道：“前段时间不是清理了一些吃空饷的协警吗？现在，各个派出所应该还有协警位置吧！”
“嗯！”
罗严点点头，看着邓林问道：“小邓想当协警？”
邓林犹豫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罗严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对着邓林问道：“你想在哪片工作？”
邓林看了老人一眼，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只对中海财经大学附近熟悉一些！”
“中海财经大学？那儿是广源街区！”
罗严沉思了一会，看着邓林道：“这次市里清理的吃空饷的协警比较多，市里准备统一招聘一批协警来填补空缺。我倒是能安排你直接到广源街派出所当个协警，不过，你要是想以后从协警转在编民警的话，最好是通过参加这个月月末市里招协警的招聘到广源街做协警。”
“协警能转正式警察？”
“市局举行的招警考试，一般都会分给在职协警一些名额。通过协警成为在编警察，算是一条不错的途径。”
邓林略微想了想，便答道：“能通过正式途径成为协警，自然最好。”
“嗯！”
罗严点点头，沉声道：“我给你弄一些协警考试资料，报完名，你好好看一下，尽量考的好一些。”
“是！”
在罗严刚刚将目光转到老人身上，用医生的话劝老人在医院多住些日子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来！”
罗严声音落下，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推门走了进来。
“局长！”
“小章，小邓准备参加协警考试，你带小邓去报一下名，给他弄一些考试资料。”
罗严吩咐了“小章”一句，将目光转到邓林身上，问道：“你有住的地方吗？”
邓林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带小邓报完名，你将他带到广源街派出所，让他们给安排个住处。”
“是！”
“小章”应了一声，转头看着邓林，微微一笑。
邓林向老人与罗严分别道了谢，跟着“小章”走了出去。
“你是邓林吧！”
刚出医院，“小章”便问道。
邓林点点头，看着“小章”问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章林，印章的章，树林的林。”
章林说了一下自己的姓名，笑道：“咱们的名字，都有一个‘林’字，也算有缘。”
“是有些缘分！”
邓林笑了笑，看着章林问道：“罗局长，是公安局的局长吗？”
“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
邓林虽然对官场没什么了解，却也能从字面意思知道常务副局长应该比普通的副局长官大一些，至于市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这官到底有多大，他却说不清楚。
犹豫了一下，邓林也没有过多打听罗严的事，话题一转，便问起了协警考试的一些事。
章林给邓林说着协警考试与协警的一些事，开着车将邓林拉到了市局，帮邓林报完名，交给了邓林了一些考试资料，然后拉着邓林来到了广源街派出所。
到了广源街派出所，章林也没提邓林要参加协警考试的事，只说邓林是他的一个朋友的弟弟，刚刚大学毕业，一时没找到工作，也没有找住处，想暂时借住在派出所的宿舍里。
路上，邓林已经知道了章林的身份，罗严的秘书。
有章林的安排，邓林还未成为广源街派出所的协警，便先住进了派出所的宿舍里。
邓林与派出所的所长张大明一起看着章林离开，与张大明应付了几句话，便回到了刚刚安排的宿舍。
回到宿舍，邓林便将自己扔到空板床上胡思乱想了起来。
在医院里，邓林好面子，当老人问起他是否想当协警之时，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他接受了罗严的帮助，却在想着，他能否借罗严之力成为正式警察。
他有着年轻人好面子的一面，心底却其实并不反对借别人之力成自己之事。
在当今这个社会，有力可借，大概没有人会不去借力。
“正式警察好像都是公务员，而且，警察似乎比一般的公务员威风一些。只是不知道成为正式警察，容易不容易？他要是愿意帮我的话，成为正式警察，应该不难吧！”
邓林胡思乱想了许久，直到肚子咕咕叫了，这才从床上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