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放了假,也拿到了成绩单,但是小西却没能及时回家见爸妈,因为叔叔做生意这个县城离家很远,中间隔了一县城,坐汽车六个多小时,而且快过春节了,这段时间也是叔叔店里生意最忙的时候,他们一不放心一个人回去,二也想留她下来帮忙看店和做饭买菜之类的家事。
这段期间,小西想把数学和英语给补上来,高二要文理分科,她肯定是选文的,这样就不用太花心思在物理,化学和生物上。语文她是不怕的,她有文字功底及编织故事的才情,对文章的分析能力及主题的把握也很强,能很好地领悟作者的思想,她爱好文学,同样也可以把历史和政治作为一种读物地学习,这些是要记忆性强的科目,不会存在太大的困难,所以她一定要在数学和英语上追上来才行,而且这两科相对难度比较大,得下狠功夫。
因为是放假,没有堂课占用时间,小西能自学一上午,到中午的时候,下楼帮着做饭洗衣服,下午再做些练习,同样到点了下楼去烧饭,有了她的帮助,叔和婶就能整天地在店面忙,没有后厨的担忧,也就轻松了好多。
爸妈在家里一天天盼着女儿的归来,可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忍不住打电话来催,婶半开玩笑说:“小西说不回来了。”
“不是吧?她还在生我们的气吗?”小西妈妈大惊,难道女儿还心怀怨恨吗?连家都不愿意回了?
“没有,开玩笑的,这两天店里忙,要过年了,想让她在这帮着点,而且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过几天跟我们一起回来。”
“哦,没事,让她在帮你们吧,她不会干活,你多教她,喊她去做。”
“挺好的,帮不少忙。”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呢!听他叔的安排。”
“那让她在不在,让她接一下电话。”
小西接过电话,婶就出去忙去了。
“妈。”小西叫妈的时候,心里一阵阵莫名的酸楚,那是对家的思念。
“孩子,你还好吧?”
“好,挺好的,我们放假好多天了,叔说让我在这帮几天,现在生意忙。”
“哦,那你就在那帮着吧,凡事多长点心眼,有点眼力劲,看着她们忙,赶紧的迎上去,不会的就多问,主动把会做的做了,比如做饭、洗碗、洗菜、扫地什么的,这些简单的,不要等她们喊你了才做,讨个乖巧,才惹人喜欢。”
“嗯,我知道。”
“前一阵,我说来看你的,给你送点冬天的衣服过来,你叔说不用,说来了怕你学习分心,心情不好,你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呢?”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他们也没跟我说你要来呀?”
“他可能怕我们来花钱多吧?”
“可能吧,你别想太多了,我在这边都挺好,别担心我,没几天我们就回来了。”
“嗯,那我挂了,早点回来。”
吃中饭的时候,叔问:“你妈打电话来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问什么时候回去?挺想我的。”
“送出去打工都舍得,来这读书倒不放心了,你跟她说不回去了,在这好好复习功课,回家过年不也就吃那几颗饭么?在哪不一样吃?”
叔这语气,貌似心里的气比我还大呢,难怪妈妈要这么嘱咐,估计自己不在家这两年,尤其是自己出事跟家里闹的那段时间,应该是受了不少叔叔的冷言冷语。小西现在不知道怎么去评判叔叔,她觉得他是严厉一些,说话不太客气,但是毕竟还是为了这个家好,对他叫自己回来读书这一策略,此时的小西,是心怀感激的,她不想加入他们兄弟之间或叔嫂之间的矛盾当中,不管他们大人因为哪些吵过,气过,她都会以为人子女和侄女的身份好好的孝敬他们,不会因为他们的言行而偏向谁,但愿他们只是一时的气话吧!
“那家肯定还是要回的,是吧?”婶怕小西生气,万一小孩子不懂事,回家一说,又造成不快,所以如是和解道:“开玩笑说说就得了,不回家,她也不能喊你做爸呀?”
自从小西来到叔家,这种倒洗脚水,拿拖鞋的贴心活都是小西干,叔常说还是姑娘好,有时堂弟不懂事会吃醋,叔让他干活时,他不情意干的时候会说:“你姑娘好,让你姑娘给你干呀!”所以婶会这么开玩笑,但是小西听了,就觉得有些别扭,不是因为叔当爸不合格,本来一个辈分,说这话并不违背伦理,但是感觉得到这话中有话,虽说是玩笑,却让小西时常左右为难,她想起妈妈在电话里的嘱咐,那才是真正对她的关爱,一种没有隔阂的母爱和温暖。
终于熬到除夕的前一天,小西才跟堂弟和婶婶先回家,叔要忙完最后两天,在除夕那天才回去。
回家的心是热切的,因为爸妈也常有打电话回来,传销的事情也过去很久,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之前的那种生疏和尴尬,毕竟血浓于水,能有多大的仇恨呢?她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爸妈所在的地方才是她身心的永久避风港。
可是大家才欢天喜地地过了一天的除夕,小西的家便迅速笼罩着离别的伤感,因为叔叔早就计划好,说服爸妈跟姑姑他们去打工,以此换来这兄妹三人的学业顺利(此时哥哥上大一了,小西和弟弟都在高一),不再出现缀学的不得已。
初一那天,在外打工的姑姑和姑父来拜年,一大家人吃饭,就开始讨论外出的可行性。首先叔叔提出爸妈必须出去打工,“在家里,卖菜最多挣个换盐巴的零用钱,在外头,又没有长期的活干,可以争外块,现在小东上大学,学费倒是贷款了,生活费你得给吧?这两个又上高中,小西就跟着我,我负责学费和生活费了,小北的生活费学费,一学期一千二总要的吧,卖光你们的粮食也不够,所以你们不能在家里,必须出去打工。如果你们不听我的安排,我不什么都不管,以后有什么事,也别来找我。”
迫于现实生活的困窘,也因为小西出去打工,没文化出去受罪的事实,小西的爸妈被说动了,同意背井离乡,外出打工。
接下来就寻问姑姑,爸妈这把年纪(四十六岁)能不能进厂,进什么厂,工资多少,家里怎么安排都有提到。一切都定夺下来了,最后考虑到出行晚了火车票不好买,说是最晚初四就走。
于是初二开始,小西爸妈就忙着把家里的田地承包出去,到处去找承包的村民。小西三兄妹跟妈妈就在家里归置东西,将家里的柴,米,油,以及还没有变成米和油的稻谷和油菜籽都拉到奶奶家,能卖的卖作路费,以及哥哥和弟弟的生活费。马和那头下了十几年的老母猪都卖了,鸡和鸭这两天过年都杀了,为了几个孩子一年到头没吃好,为了招待叔叔和姑姑,他们在外没有能吃上家里的土味。
初三将家里重要的东西及被子用马车拉到奶奶家放置好,让奶奶照看,避免发霉坏掉,要知道每一床被子都是妈妈亲手种的棉花做出来的,还有那几个皮箱和被套,那是她仅有的几件嫁妆。
这两天搬东西,这一栋承载着一家人多少欢声笑语和温馨记忆的房子,这一座全靠爸妈自己挖地基,挑泥土,去山上砍房梁柱子,再由爸爸这个木匠亲自装起来的房间,火边,牲畜棚,一点一滴都是倾注了他们的心血,他们全部的生命热情,住了十来年的家就在此时将要散尽,从此天各一方(爸妈在外省,哥哥小东在省城,弟弟在自家县城,小西在叔叔所在的县城。)本应该是欢欢喜喜的团圆节日,演变成了离别的日子,场景何其地冷清和凄凉。一家人驾着马车,不时回头恋恋不舍地再看一眼,再看一眼,想深深地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刻在心底。
爸妈嘱咐着一切能想得到的事件,反复叮咛着所有生活上的细节,又给三兄妹分别办了张邮政卡,方便以后打生活费过来。这一夜,一家人就这样围着火炉坐着,谁也没有心思去看电视节目,谁也不愿意出门去找乐子,这每一分每一秒,对这一家人来说,是多么的珍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