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小西尽量地多承担家务,尤其是洗洗刷刷的活,让婶婶坐好月子,让奶奶多享晚年的安乐,七十多岁了,再添一个小孙女,十多年来家里都没有添加小生命,这是多么欢喜的事情!
农村里没有自来的热水,洗菜洗衣服都用冷水,冬天刺骨的寒冷,让小西又想起许多曾经在家里做家务的情景来。有一个冬天洗了一大挑被子和衣服,在小河边小手冻得通红,从地里干活回来的妈妈看到小西这么懂事,欣慰又心疼,忙让女儿快回家,自己来洗,可是小西哪里肯依,妈妈洗不也一样冷吗?然后两人一起洗好才回家。有多久没有跟妈妈一起干活了?马上要过年了,也不知道爸妈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一定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穿吧?会不会跟自己一个人在广东一样,也找不到一家像样的餐馆,而在家吃泡面呢?
因为婶婶做月子有了新宝宝,又是春节,来拜年探望的亲友特别多,几乎每天,小西都要很早起来热水给客人洗脸,做早餐,接下就是中饭,中饭奶奶倒是会帮着张锣去买菜,怎么做,但中饭吃完后,就开始打麻将了,小西一个人收拾一大堆的锅碗瓢盆去洗,这边腰还没有伸直,那边又喊切些水果过去,每天如此,直至初七,差不多春节的年味过去,来访的人也差不多了,才得以轻松一点。
小西的爸妈那边,确实如小西想的一样,她爸妈只买了三两斤肉过春节,老乡都回去了,只剩他俩在异乡的租的小房子里,一边吃一边掉眼泪。除了这一年来在外遭受的白眼和辛酸,还有对儿女的思念,往事历历在目。
转眼间,就出来一年了,最开始出来的时候,给孩子们留下了足够两个月的生活费,就所剩无几了,想着跟着妹妹有莲和妹夫刚文出来,好歹有个落脚点,到时候再问他们借点,发了工资还,再苦不能苦了孩子,孩子在家没了生活费,让他们上哪要去?可谁承想,初四那天出发来到市火车站,几个人轮流着排了一天一夜的队才买到初八的票,而且还是站票(时值2005年春,那时候没有互联网售票),只好在那等几天,来回都舍不得车费,为了将住宿费也省下,他们四人竟在火车站候车厅足足等了四天。
来到宁波,暂住在妹夫那里,可那个不足二十平方的小平房里,不止妹妹和妹夫两人,还有他的两个女儿,芳芳和思思,平时他们就是中间隔着一床帘,靠墙铺了两张床,四人挤着住,一家人住倒不打紧,又进来两个外人,这住着就别扭了。这一开始,她两个女儿就嫌不方便,满脸的不高兴,就进门的时候叫了一声舅舅,舅妈,之后就再没打过招呼。
小西爸妈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本来带的钱就不多,又在路上耽误几天,虽然住没住宿,但是饭还是吃的,而且因为将来要麻烦妹妹和妹夫他们,小西爸妈总是抢着去买菜饭,算是请客了,到了这里就没什么钱,还得留着点做生活费。于是在找到适合的工作之前,打算在这凑合着打地铺,如果能找到包食宿的厂,那就省下了租房费和生活费了,不然花钱的地方可多了,还要押一个月的工资,时间长着呢!
虽然两个外甥女脸色不好,但表面上也还算客气。接下来由妹妹和妹夫带着去找厂,可是因为年纪太大(四十五六岁),而且还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说普通话都不利索,好多工厂都不招收,尽管他们说能吃苦,能加班,不怕脏也不怕累。好不容易有个厂要吧,但只要小西爸爸秦有新一个人,不要她妈妈玉凤,秦有新怕老婆一个人进不了厂,也不想两个人的厂离得太远,不方便照应,于是想再找找,也不急在这两天,再说这个厂还不管住,吃也只管中午,下午加班有吃的,不加班就自己回去吃。
刚文已经自己去上班了,没再管他们,芳芳和思思也各自上着班,没有陪他们找过一天厂。
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适合的厂,妹妹有莲也有些厌烦,不仅耽误自己找厂上班,而且他们一直不落实下来,就得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两个女儿已经很不耐烦了,这边又还挑三拣四的,开始说些不好听的话:“要我说,你们有什么可挑的,有个厂就进去先做着,以后再慢慢换,你看这么多天了,你们一直住在这,地方那么小,挺不方便的。”
“这个我们知道,这些天麻烦你们,我们心里都记着呢,可是没有厂要我们呀?一旦有厂要我们,我们就进厂,就搬走。”小西妈妈玉凤听得出意思,急忙表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管你们进什么厂,什么时候进厂,房子你们得自己租一个,明天你们还是先找房子吧,迟早的事。”妹夫刚文明显有赶人的意思,口气非常不好。
小西的爸爸觉得他们有些不近人情,到底是这么亲的人,又当着自己老婆和外甥女的面,一时心急,也抱怨道:“出来的时候就说一定能进厂,到现在我们还没能进厂,进不了厂不说,还这么急要我们走人,让我们上哪去?”
“爱上哪去上哪去,别在我们家就行,我们家一不是开厂的,二不是福利院,谁说能包你进厂,在这住了一个多星期了,还不算人义吗?”芳芳脾气大,早就看不惯舅舅在这住,现在还埋怨起自己的爸妈来,她心里非常的气愤。
“怎么说话呢?”小西爸爸没想到外甥女也会这样越辈分来撵自己,气得青筋暴跳,更让人生气的是妹妹有莲和妹夫刚文也不吭声,更助长了女儿的嚣张气焰。
“没听懂吗?让你们走人,这是我家,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走,走,我们走,还就不信了,离了你们我们活不了了。”小西妈妈玉凤看不下去,也待不下去,虽然她不知道出了这个家门能去哪里,但是她知道,必须离开。
他们拿着东西,大街小巷找房子,只要能住人租金便宜就行,最后他们租到一间平房,十平米左右,在垃圾堆和公共厕所旁边,因为条件和地段差,租金才八十,里面就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自来水池,以后吃住就在这了。
第二天,小西的爸爸秦有新就去上班了,在之前面试上的那个厂里做搬运工,专门上下货。小西妈妈玉凤也在之后的第三天在住所附近找到一个做纸箱的家庭小作坊上班,二十块一天,加班费一块五一个小时。
此时他们俩的厂里都只供中饭,不供晚餐,下午下班回来还是得自己做饭。此时他们已经身无分文,再也没有办法去购置一些电饭锅,煤气灶之类的家用,他们只好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多打一些饭菜,悄悄带回来晚上吃,可是不久,秦有新这一举动就被食堂发现了,还被警告一次。这事也把玉凤也吓着了,要是老板娘发现了,肯定也要挨批吧!然而不带饭回来,下午两人就没得吃了,可怎么办呢?离发工资还得近一个月的时间,玉凤听同事说可以向老板娘预支生活费,于是想试一试,老板娘倒是爽快人,同意预支半个月工资给她,夫妻两人这才去买了煤气灶和电饭锅,二手店买的,便宜,这一套置办下来,再买了油盐米,所剩无几了,这手头里没钱,日子过得心慌啊!每次同事或老乡叫一起去买菜,他们都不好意思一起去,等大家都在家吃饭的时候,等菜场快关门的时候,他们才偷偷地去菜场捡那些人家嫌不好的,剥下来丢在一边的菜叶子回家炒了吃,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近三个月才有所改善,因为到他们发了工资的时候,又要交房租,还要给远在家乡的孩子寄生活费了。
每个月,工资都会分成三份,一份做生活费和房租,一份给大儿子小东,一份给女儿小西和小儿子小北。工资本身不高,两人加起来也才九百到一千左右,这一分下来,月月光,一点多余的钱都没有,好在每个月都会有进帐,相比之前是要好得很多。
随着工龄时长,表现不错,半年后就涨了点工资,但是每个月存的那点存,一到报名的时候,又捉襟见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