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萧峰出现在我面前,我被吓了一跳,因为已经换上睡衣,钻进被窝,准备着进入梦乡。
我搞不清他是怎么进来的,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有多惊讶。
“为什么?”他俯身到我面前,面无表情,眼神如寒冰一般冷漠,他是在问我,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留下阿雅。
心里有一个声音胆怯的要我去找一件东西遮住自己的双眼,另一个声音却在不停的说,他的眼神吓不倒我,因为我的心可以比他更冷。
最后我终于能够让自己的心比他更冷,也就可以望着他的眼睛。
“我不相信你!你们!”因为我想起他骗过我一次,即便他口中信誓旦旦,我也不会去信。在这里,他们可以帮我,但也可以将我当做一块斩板上的鱼肉,任意砍剁。
萧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笑容,那笑容让我心里惴惴,我猜不透他,他善于隐藏自己,很多时候,过去很久,我才会体味出他脸上一个表情所代表的真实含义。
不过,那天之后,他就离开了蜃岛。
封则说,他找到一种用还魂草熬汤泡浴的方法,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要拒绝,也找不出理由,如果他是真的在帮我,我岂不是错过了一次找回妖力的机会。
但从那天起,阿雅每天都会捧来一只棕红色、罐身雕刻飞鸟花纹的陶罐,她将里面的液体全部倾进一只瓷白的浴缸,我们就站在浴缸前,看着它们如同彩虹一般的逐渐融化,变成一盆黄澄澄的,好像橘子汁的液体,散发出奇异扑鼻的香味,还魂草!
每天于阴阳交替之时,一次一个时辰。
阴阳交替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
第一天还好,睡眠充足;
第二天,渐渐感觉不好;
第三天,开始头晕;
第四天,逐渐出现恶心;
第五天,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我站立不稳,重新跌回水中,阿雅将我拖出来,我才没有被淹死。
第六天,一种无可名状的烦躁笼罩在我心头,为了让那种烦躁减轻一些,我只好用握紧拳头去砸墙壁上的玻璃,直到玻璃在我面前哗啦一声碎裂。
阿雅听到动静走进来,帮我拣去扎进皮肤的碎玻璃,包扎了鲜血淋漓的双手,然后去收拾那一地狼籍的碎片,没有一点怨言。
隔天早晨,我起床刷牙,偶而朝那面碎了的玻璃瞄去,却发现,那些被阿雅扫进垃圾桶的玻璃渣,都回到了原本的位置,玻璃恢复了被砸碎之前的模样,好像没有碎过一般。
我目瞪口呆。
阿雅与我同样惊讶,我们于是去找封则。
他正在书房整理字画,我们要进去,被门口守着的摄魂挡住。
“祭司大人说过,任何妖都不许入内!”
我们只好站在门口,不甘心的从敞开的大门朝里张望,
他的眼睛里只有自己面前的卷轴,在他面前的书案上依次放着一排羊毫,一排狼毫,一排兼毫,都是从大到小,旁边是二十几只陶罐,里面盛着石青、朱标、赭石、花青等等各色的国画颜料,一只墨海,贮满了刚刚磨好的墨汁。
我见过封则画画,比人类最好的画家画的都好,只是随手的几笔,一个人物就能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他正在画一位风度翩翩、身穿白衣的古代男子。他拿起一只很细的羊毫,调出一个跟脸颊颜色相近的色,然后用笔在那男子的眉头、脸颊不紧不慢的细细描画。
画完,他阖上卷轴,又从身旁的一只木盒里取出另一幅卷轴,展开,都是画好的人物,却有着各式各样的毛病,或者脸脏了,或者胳膊上一块污渍,或者腿少了半条。
他都耐心的用笔轻轻描画,将那些污渍涂抹的和周围的皮肤一种颜色,让那画上的人重新变得漂亮和英俊。
他那样全神贯注,不肯理人,我们只好惴惴不安的转回去。
第七天,还好,没有感觉有多难受,但是头很重,似乎头随时都要从肩头掉进水里。
第八天,吃午饭的时候,我意外看到了林森,他显得没精打采。
但是他回来了就好!趁着封则去地下室,我拉住林森。
“吃完饭,你还要回去吗?”
“是啊!”他答,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应该是被我脸上的神情给吓到了。
因为他说,“千凝,你这两天看起来脸色好差!”
“我想去城里!”我说。
林森脸上露出为难,“可师父他,他们……”
他们不允许我离开蜃岛,说须经过九九八十一天,才能离开。
“我是她师父,我们要去城里,你师父管的着吗?”阿雅从旁边探过头来说,心照不宣的朝我望了一眼。
“我们会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
“好久没逛街了,你就帮帮我们。”
我急需哀求,这座岛上充满各种神秘莫测的东西,每一件东西都在挑战我的耐力,让我惊恐。
林森犹豫着,眼神闪烁,我松开手,忽然感觉世界变的灰暗了许多。
“好吧!”林森说,弯起嘴角,“但十一点之前我得送你们回来。”世界好像重新在我面前变的明亮了。
……
林森的车子开进一个山洞,或者说一个天然的隧道,因为山洞的尽头被白光笼罩,看起来好像一个出口。
等我们走近,我才发现,那不是出口,而是无数个被扭曲,象水波一样流动的椭圆形象,有城市的大楼,有公园,有商场,有学校,还有公寓……
“这就是沧海桑田之门!”阿雅说,那些形象的反光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也看起来神秘莫测。
一个象虫洞一样的扭曲空间,我们就是那里走进这里的。
“千凝!你能帮我做一件事情吗?”林森说,他的眼睛望着其中的一个形象,那是一所学校。
……
下课铃响起,一群学生抱着书本,肩后背着书包从校园里走出,都是清一色的校服,男孩黑马甲,黑长裤,女孩黑马甲,黑短裙,白袜子,三三两两,又说有笑。
在他们身后,一个拄着拐杖,瘸了一条腿的女孩,背着一个大书包,一个人艰难的从校门里走出来。
林森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她,“女朋友吗?”阿雅歪着脑袋问他。
“不是,你自己说的守口如瓶。”林森说,仍旧盯着那女孩,“千凝,麻烦你帮我送她回家。”
我打开车门,却发现阿雅已经先下了车,奔向那个女孩,她虽然看起来凶蛮,其实心地善良。
“你告诉她,你是我的朋友,”林森递给我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今天是她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