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周扬脸色大变,就连轩辕灶亦是眯起双眸。
他原本的想法很简单,以曾经在江湖中的威望将独孤秘籍存在于独孤求菜酒楼的消息传出去,大部分江湖中人自然不会轻举妄动,何况看到独孤酒楼现在的状况,来的人对这消息也心存疑窦。
只有一种人会亲自确认,那就是拥有独孤九菜残谱的人,他们为了得到更多的残谱,重现独孤九菜,才会明知可能是假消息也要亲自来探寻。
但谁知阮鸿宇竟然当众坑了独孤小楼一把,将这个消息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真的,这让轩辕灶这种老江湖也始料未及。
现在事态已然脱离掌控,来的人也越来越匪夷所思。
如果说决明子周扬擅长苦斋,轩辕灶还能想方设法压他一压,那现在进入酒楼的这个人却是周扬都为之色变的人物。
“如玉公子,冯如玉。”
慕容冰喃喃说着,目光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眼前这个人的长相的确风流倜傥,眉眼含笑自带三分柔情,配得上如玉公子这四个字,但他的刀却很无情,既快又轻,像是一片羽毛似的。
冯家的刀法向来很好,因为冯家子弟从小训练的方法很是残酷,剥离指甲是为了让手指有更深刻的感触,这样他们在切菜颠勺时就会感觉到深入骨髓的痛苦,十指连心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冯家的刀才能那么快,又那么轻,因为他们绝不愿多花费一丝力气。
冯家的人对自己很残酷,对旁人自然会更加残忍。
冯如玉虽然从三年前才出道,但接连挑战南北三十二位高手无一败绩后,便从此天下扬名,一起传开的还有那三十二人的陨落。
这三年间,冯如玉的威名是随着一路血腥踏出来的,旁人叫他如玉公子,未尝不是一种讽刺。
和他比起来,周扬简直就像一个正人君子。
冯如玉三个字,就连闭塞如乔二筒也是从说书人口中听过的,他好像被谁打了一拳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相信酒楼内竟然会出现这样穷凶极恶的人。
“你也是准备来拿秘籍的?”周扬早就停止了磨刀的动作,面色铁青地看向冯如玉,脸颊的皱纹更重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流下眼泪。
斗菜这种事只要是厨子难免会经历,江湖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拒绝斗菜的厨子将会被所有人鄙夷,一个厨子可以输厨艺,但不能输气节。
“是。”冯如玉依旧笑容满面,也打开一个包袱,内里只有一把刀,一把很薄也很轻的刀,刀面光滑没有沾惹分毫血迹,却比周扬的十八把刀更令人色变。
“好。”周扬拍了拍手,用特有的尖锐嗓音继续说道:“如果往日,那我定然是转头就走,但今天说不得要比一比了。”
“那就请前辈多多指教。”冯如玉笑容中竟然有几分腼腆,乔二筒吓得牙齿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他不说话,两个人却同时看向他,厨子对厨子总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种油烟味是无论如何也很难去掉的。
“掌、掌柜的。”乔二筒浑身发抖看向独孤小楼,面前这两个人都是凶名赫赫的厨子,他没那胆子更没那厨艺和他们比,只是没等独孤小楼说完话,轩辕灶却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看向对面二人。
“比,自然是要比的,但只能有一个人。”
“什么意思?”周扬厉声问道,冯如玉不动声色地看向软成一滩泥的乔二筒。
轩辕灶微笑着拍了拍乔二筒围布上的灰尘,一只手抵住对方的脊椎,迫使乔二筒站直身体:“既然入了我们酒楼,自然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比,今儿我们乔大厨心情不好,只想和一个人比,你们两人谁来?”
二人互相对视,周扬眉头皱的更深,冯如玉虽然面带笑容,却也不准备放弃。
“既然如此,你们两不如先比一比。”轩辕灶脚尖勾来一把椅子,将乔二筒放了上去,后者回首看了眼他,身子却渐渐不再抖。
轩辕灶在这种关头总是显得格外镇定和可靠,但让慕容冰意外的是,独孤小楼也没有多少惊慌。
他随意地将半开的大门合住,插了起来,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看向对方,既然没有人愿意让步,那只好手底下间真章了,他们当然看得出乔二筒是什么货色,也就是说无论他们中哪一个获胜,最终都能得到独孤九菜的秘籍。
几个人朝着后厨走去,轩辕灶将慕容冰推了出来。
“这是慕容家的嫡小姐,不如就请她来当个见证。”
慕容冰虽然粉面煞白,却也维持着名门之后的仪容,勉强笑了笑。
慕容家是四大家族之一,又是擅长分辨食材与收集菜谱的,底蕴丰厚天下闻名,就连周扬与冯如玉都不愿意得罪,她来当见证自然最合适不过。
“不过最后的评比,却是你们自行完成。”轩辕灶解释道:“真正的厨子自然分得清高下。”
这句话其实并不怎么有道理,每个人的味觉正如审美一般是不同的,有些男人喜欢小鸟依人,也偏有中意身姿高挑。
周扬做惯苦斋,当然味觉偏苦,冯如玉却是刀功高手,滋味变化更多,但轩辕灶既然想让他们自行比对,二人也不认为会输了对方,便默认下来。
慕容冰摸了摸鼻子,看着窗外天色,正是艳阳高照的时辰,不时有几只鸟雀扑棱棱飞过,但屋内的气氛却剑拔弩张,她沉吟道。
“评比题目为,绝处逢生。”
这句话带了她的希望,今日本就已到绝境,又如何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