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午后煦日暖阳。唐梅雨端坐于简平面前多时。气氛诡异,仿若气流凝固,时间停摆。唯一的声响,是梅雨搅拌咖啡,调羹轻磕咖啡杯的轻响。
简平率先打破沉默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梅雨,我身上是否还有你需要的呢。”
梅雨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衣冠体面,相貌端正,三十出头,保养得体。一副标准的都市精英形象。如果非得挑剔,那不得不说,他有一双满是贪欲的眼睛。仿佛随时能对眼见之物,生出无尽的贪念。生生让梅雨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梅雨眼波扫过简宁,没有片刻停留。放下调羹,修长的食指,轻击桌面,缓缓道:“那你我必然是修的走火入魔的了。”
对面的男子,浅笑出声:“小丫头,挺凉薄的,我喜欢。”
“扳倒兰氏指日可待。是大树底下乘凉摘果子,还是千里荒原苦开垦。梅雨你不笨,该知道选哪条路。”
女子明显深吸了口气。压了压心绪,平复下心情。让自己的语调尽量平缓:“关于你我的过往,我从未想过粉饰。我是为了钱,这点,我自己清楚。你是为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至于你和你老婆岳父之间的恩怨,我不感兴趣。我们之间,除了钱,别的提都不要再提。别亵渎爱情,别自欺欺人。”
虽然口气平缓,仿佛仅仅是诉说着别人的不堪。但是年轻姣好的脸庞微微泛红,泄露了她的内心,她没自己想象的淡定和从容。虽然自她出卖灵魂的那天起,她就知道世人将会如何看待她,而她又会如何评价自己。
停顿了片刻,努力压抑内心的愤怒,轻轻的风淡云轻的道:“我和你,都是不要脸的人”。梅雨本想说“我们”,但是终究换成了“我和你”,梅雨的内心,“我们”从来不该用在她和简平之间。
语落梅雨,拿起包径直离开。简平并没有因梅雨的话生气。他神情轻松,嘴角敛笑。这是猎人对于猎物的微笑。
隔壁卡座里,陈汉生,静静的坐着。天生含笑的狐狸眼,微微眯着。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径直离开的梅雨。心中暗自感叹,三年不见,师妹生猛如旧。
或许是紧张,或许是做错事的难堪。梅雨无心打量周遭的环境,或许从心底希望这是个被忽视的角落,连同她一起被忽视是再好不过。自然没有认出这个她不曾遗忘的男子。
陈汉生,今日路过母校,本想等在母校任教的父亲一同回家,遂在此等候。没曾想,遇到当年那个同专业生猛彪悍小师妹。只是场合尴尬,真不是个叙别情的好时机。
跟着梅雨离开茶座。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是这样的春末午后,风太轻柔,人太闲适。还是别离太久,让人整个心都软软的。
走出茶座,梅雨有点恍惚,脊背都是冷汗,手心被指甲抠的生疼。整个人都有点虚脱,她还是个年轻女孩,面临毕业,还是个半大孩子,她终究还是怕的。无数次告诫自己,没有散不去的痛,没有醒不来的梦,没有到不了的明天。默默的坚持着这个信念,一直强撑着,一撑就是三年。
梅雨的脑子空空的,好一会回过神来,自己应该回宿舍了。于是用双手狠狠的搓了把脸,让自己精神一点。
忽然,看见已经越过自己,走了几步的大婶,回头朝着自己狠狠的眨了下眼,小声的说:“包,姑娘包。”梅雨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一摸自己的双肩包,拉链是开着的,手机、钱包都没了。前面的大婶,朝她后面抬了抬下巴。梅雨转身即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卷发深廓,眼神闪烁的看着自己。顿时明白了。自己遇见新疆小偷了,她被偷了。
N大附近,这类小偷一向猖獗。平时梅雨也一向怂包。也许憋屈的过头了,今天她的老火“腾”的一下,烧的理智全无。梅雨只觉得邪火烧的胸腔生疼,不找个地方发泄,能把自己烧死。随即,大步追上那个小孩,一把拎着他后颈领子转过身。一手伸到孩子鼻尖,面无表情的说:“手机还有钱包,拿来”。小孩一阵叽里咕噜,语速又急又快。梅雨硬是一句也没听懂。但也看出那孩子,装傻装不懂汉语呢。本来就心烦意乱,这下彻底炸毛了。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不少:“赶紧的。”
就在此时,梅雨余光瞄到,街对面有些不对劲,定睛一看对街那两个男人同样高眉深眼,头发卷曲,正狠狠盯着梅雨。同时脚步有些迟缓,想来是在判断什么。明显跟着孩子一伙的。梅雨猛的清醒过来,工作日午后,路上哪有几个行人啊,即便有平时也躲这些人都来及。“完了,咋办”梅雨心想。
这时迟那时快,忽然身边窜出个黑影,一把揪起孩子后领,一手夹起孩子,吼道:“往学校门里头跑。”梅雨立即领悟过来,校门门岗有保安,那里最安全。当下撒丫子跟着他狂奔,就恨爹妈没给自己一对翅膀,不然扑腾扑腾,她能飞给丫看。
一条马路的距离,出其不意的起跑,狂奔几十米,两人终于跑进了校门。最后关头梅雨还摔了个马趴,不过好在摔也是摔进校门了,好在也就几十米,否则天晓得横死暴猝是不是就是她最终的命运。梅雨默默的想。
校门口值班室的保安看情形立即明白咋回事,个个拿出电棒,随即报警。片刻后孩子身上搜出了梅雨的手机和钱包,那两个男人,看此情形也离开了。梅雨惊吓过度,一直微微颤动。也在此时认出了陈汉生。
他一直在跟保安沟通,并试图跟那个孩子交流,无果。梅雨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理无尽惆怅,看样子他是认不出她来了。想想也正常,当年他们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在社团相处数月,并不多的交集,算不上愉悦的几次交谈,还有并不愉快的一些回忆,之于她,可能也之于他。想到这里,她自嘲的轻扯嘴角。木然地的看着他们忙碌,嘴里轻轻的道:“悲催的一天,操蛋的人生。”梅雨无语望天,默默的向老天爷翻了个白眼。背对她忙碌的明显陈汉生听到了,嘴角微微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