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齐叔一时间老泪纵横竟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喉咙里也似被哽住。
“齐叔您别急,有什么事您告诉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余子浩一边拍着齐胜的背一边安慰着说。
“五天前县衙里来人找那个不孝之子,说他根本没回县衙。上头说他这样对县衙的事不管不问,只能撤了他的职。”齐叔流着泪说。
“那您应该早些告诉我们的,我们也好早派人去找。事已至此您也别急,您去把刘管家叫来,我让他多派些人出去打听。”我说。
“明天就过年了,他若是还不回来说不定已是死在哪处了,他这样不孝我也懒得管他,死了便死了吧。”齐胜真是伤心之极竟说出这些话来,但谁也听得出是心疼之极的气话。
这时玲儿也开了门进来,她大概也听说了是怎么回事,对齐叔说:“齐叔您别着急,我和清弟也会帮您想法子的。”
“他虽只是县令,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人丢了他们就没有查找吗?”我说。
“来报信的那位差爷说当初俊宇是请了假回来,却一直未见返回,又不是公事失踪,所以必以私事耽搁为由撤了职,谁会去找他?”齐叔说。
“既然这样,玲儿,你让刘管家派个人去衙门报个失踪案吧。”我说。
“现在都忙着过年,只怕去报了案也不会有人理,会说要等到过了年再说。”玲儿说。
“这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可能要等到过完年呢?”我说。
“我亲自去县衙跑一趟吧。”余子浩说。
我们都未料到他会如此慷慨大义,一时间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事你去办也最为稳妥,那就有劳子浩哥哥。你快去快回,今儿晚上能够赶得回来。”我说。
“我这就去。”余子浩说着就快步出去。
“齐叔您别急,等子浩哥哥去打听消息,他也会报案,到时官府必会帮着寻找。到处也未传出什么不幸的消息,他肯定会没事的。”我又对齐胜说。
齐胜点了点头,神色一片黯然。齐俊宇是从我家回去走失,若他真有了什么意外我心中也会愧疚难安,只祈求他一切平安。
晚上余子浩回来,他说他也一路打听,竟没有人有齐俊宇的消息。县衙那边也会立刻派人四处寻找,说怕是他在路上遇到了贼人。
虽然我的身体好了很多,可因为父亲的离世,又因为齐俊宇的失踪,这个年过得一点喜庆感也没有。我虽极力保持着表面的平和及愉快,怕别人深受我的影响,可我心里却实在担心不已。
大年三十早上我们林府上下一起吃团年饭,每年必是如此,无上下等级之分,所有人都坐在一个房间任意喝酒说笑,五六桌人甚为热闹。我虽也给每人象往年封了红包,可大家在接到红包时没象以往一样欢呼雀跃,而是眼眶发红默默无语只简单地说声“谢谢小姐”,我知道他们心里也是特别怀念父亲。
齐胜往年也会跟我们一起先团年再回家,今年只能在家陪着齐婶,他也实在无心热闹。我让玉容送去了酒菜衣物,象往年一样给齐婶也备了新衣送去。
齐俊宇过年也没有回来,我心中升起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原本想着既没有传来不好的消息,他应该还是平安的。可这大过年的他都没回来,他又一向是孝顺之子,必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晚上我站在窗边,看着他们在庭院里燃放烟花,玲儿站在子浩边上,她带着笑容的脸在五彩焰花下更显愉悦,对于她来说,似乎能看见子浩哥哥就是莫大的幸福。
我想起齐俊宇,想起他将我从河里救起来,想起他呤的诗,想起他在我手帕上留下的字迹,想起父亲过世我昏睡三天三夜他便陪着我三天三夜的种种,此时却不知他在何方。又想起那日齐俊宇走后玉容跟我说,他已经知道了我生病的事,玉容虽然支唔着没说得很详细,我此时不由疑心起他的突然失踪是不是跟我的病有关,这么想着心又一紧痛得难以呼吸。
我原一心想着自己得了这病活不了多久,想着要不顾一切让他断了对我的念想,想着他应该有他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可我却似乎忽略了他的感受,我努力压制着不让他知道我心中有他,却忽略了对他是一种难言的伤害。或许我这样做真的错了吗?
此时我好想他,好怀念以前他每每来借书时瞥见我匆匆低头又脸红的模样,又想着那日村头送他时的情形。早先就听玉容说他还画了一副我的画象,可他都一直没有给我,此刻我多想能够见到那副画,多想看见他题的诗。
“齐俊宇,你去了哪里?”我忍不住小声问着,似在问着上苍。眼里的泪也不由流下,逞此时无人,我赶快将泪拭了去。
外面的人玩了一阵烟花又都进屋来陪我,子浩时不时观察着我的神色,我努力保持得既平静又淡然,他定然知道我此时有多么担心齐俊宇。
时间本来还早,可我却感觉特别累想早些歇着,他们也都知情地出去了。除了玉容,余子浩最后一个出门,他望着我说:“你放心吧,我会将他找回来的。”说完就出去了。我心中又不禁颤动,却说不出话来,眼泪无声无息再次涌出,玉容忙过来帮我拭去泪水。
“玉容,你明早去给齐叔拜个年,顺便帮我找找你之前说的那副画。”
“行,怕就怕他将那副画带到县衙里去了。”玉容说。
“不会的,他一向稳妥,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不会将这些带到衙门去。”我断定地说。
“若他真放在房内某处,我就算把他家房子翻个底朝天也将东西找到。”
“瞧你说的,又不是让你去抄家。你跟齐叔叔好好解释,他会帮着你找的。”
“小姐说得是。”
从我生病以来,玉容就在我房中添了张床一直陪着我,她每次都是等我睡着了才会去睡,有时我实在睡不着却也假装睡着,想着她毕竟白天累了一天晚上要好好休息才行。
外面白雪皑皑映得天黑不下去,虽无月色倒比有月亮更为皓洁。
我又假装睡着,玉容轻手轻脚看我睡着便也躺下,不一会儿她就渐渐睡沉,可我一点睡意也没有。临子时我才稍稍迷糊了一阵,却做了个恶梦。
梦见在一处很是陌生的山上,十几个蒙着面的人手持明晃的钢刀追杀着一个人,那人已经浑身是伤,走过之地留有血印。突然一人仰起钢刀向他劈来,他根本无力躲闪,一抹殷红的血喷出,他转过头来呼了声:“依梦......”,便往边上的悬崖倒去,此时我已看清那张满是污垢的脸却是齐俊宇,他的身影从那悬崖处渐渐消失,我大叫着:“俊宇......齐俊宇......”
“小姐,小姐......”玉容将我从梦中唤醒,我胸潮起伏无法平静,满身冷汗涔涔,浑身冰冷颤栗。这个梦如此清晰犹如亲见,到底是因为我担心他还是他真的有了什么不测?
雪已停,天边渐渐翻出鱼肚色。
“小姐你做恶梦了?”玉容倒了口水一边递给我一边说,她轻柔地拍着我的背。
我点了点头,却不愿告诉她自己梦到了什么。这个梦我不敢去想不敢回忆,实在太过恐惧。
“我没事。想必齐叔已经起床,你现在就去他家帮我找东西吧。”我说,我实在一刻也等不及了,“不光是那副画,还要找找看他留下别的什么,或许可以找到些蛛丝马迹。”
“好,我洗个脸就去。”
玉容出去了,我浑身发着颤,求老天保佑齐俊宇千万不要出事,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姐姐,你醒了吗?”天大亮的时候,玲儿在门边轻轻地问。
“我醒了,进来吧。”我说。
她今日穿了红色绸缎绵服,最外面套了件绿色褂子,头发梳得也格外漂亮,一看就是起得很早精心打扮过。
“咦,玉容这么早去哪儿了?”玲儿看着玉容的空床问。
“我让她去齐胜叔家拜年了。”我也没有隐瞒,反正她也早知道了我对齐俊宇的心意,再说她现在已经懂事也必会理解。
“那拜年也太早了点儿。不过齐叔一向起得早也没关系。”
“是啊。你今天真是漂亮,你今儿如何起这么早?”
“新年第一天我当然要来向姐姐拜年所以要起早些,姐姐请受我一拜。”玲儿说着就弯腰躬身拜了。
“呵呵,玲儿可真是越来越有礼貌了,你这还是第一次向我正式拜年吧?”我拿她取笑,她的脸就更红了。
“以前都是妹妹不懂事,以后我定会改正的。”
“也不必刻意改正什么,以前也很好。”我由衷地说。
想着她虽是调皮了些,可还是非常可爱的。我又想着原来答应余子浩说等我不在世了他便可以取她,可我这身体倒一日日好起来不象是一下会死去。
“玲儿,我一定会满足你的心愿,让子浩哥哥娶你的。”我说。
“我知道,这些也不重要,我嫁不嫁给子浩哥哥更不重要,只要姐姐好就好。”玲儿的这句话更让我感动莫名,我眼泪忍不住就要掉下来。
“可是姐姐,子浩哥哥真的要一直在这儿不回京吗?那日我看见子浩哥哥收到家书后好象心事重重,肯定是余伯父叫他要早些回去。”玲儿又说。
“你说得极是,他当然不能一直呆在这儿。待会儿我便劝他早些回京城,我现在身体也好了,他也用不着在这儿陪着我浪费时间。”我说。
玲儿便点了点头,可我心里却有些诧异,以前她一直都巴不得子浩哥哥在这府上住下不走,这次她倒先急起来。看来真是长大了,知道替子浩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