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小玉的女人斜着眼瞅我嘴巴微翘,显然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李旦,我穿这么多哪能弹琴啊?更别说跳舞了。”我对李旦说。
“没关系的依梦,你不想弹就不弹了。”李旦很是善解人意地说。
“那哪儿成?好不容易想一睹你的风采怎么能说不弹就不弹呢?不仅要弹还得跳舞呢!大家说好吗?”小玉对着所有人大声地说。
人们都一边鼓掌一边回答“是”。
她是故意想让我出丑吧。
我求助地望着李旦。表哥也走了过来对李旦说:“依梦平常哪儿也不去,今日应你之约才来参加聚会想不到却遭受这样的待遇,依梦我们走。”
表哥说完就拉着我的手往外走去。
李旦却拉住了我另一只手并转头对小玉说:“小姨,依梦是客人,弹不弹琴要随她自己的意怎么能强人所难呢?”
“我这哪儿是强人所难?还不是为了庆祝你的生日,我跟你爸才从国外那么远的地方专程赶回来吗?原以为你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呢,没想到找个胆小的丫头来弹琴,她却没胆量显露她的本事,看来真是你吹捧了她吧!”小玉说话可真是刻薄。
“是不是吹捧一会儿便知。”突然门口传来齐俊宇的声音,他手里还提着很大一个包装袋。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燕尾服,头发梳得比平日更有精神。他径直向我走来,一把拉起我就往里屋更衣室去了。
“来,把这个换上。”他将袋子递给我,也不管我答不答应便关上门出去了。
我打开包装,居然是一件长袖改版旗袍,薄棉,又透着古典民族风味,浅蓝色暗花鲜而不俗典雅之致。包装袋里还有一双肉色加厚长袜一双白色微高跟皮鞋,还有一串不知是真还是假的白色珍珠项链和一对耳环。
我取下头上的帽子换上他带来的这些。在镜子前一照,黑顺的长发直泻而下,我便随意将头发挽起来盘成一个丸子。
因刚才被众人嘲笑我脸上的红晕未退,倒显得比平时多了些血色。
有些紧张地打开房门,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我,我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哇果真漂亮。”
“是啊好有气质,难怪李家公子会.....”
大家由刚才的猜疑转为一片赞美。
李旦过来拉住我的手牵我至大厅。
李旦琴音一起,所有的紧张情绪一扫而光。我不由自主地踏着琴音漫舞,齐俊宇竟也围绕于我身侧伴舞,时而轻拉我手时而轻托我腰,时而任我在他怀里旋转飘移。因他在我身边我更不害怕摔倒,极尽兴致地舞着。
到我弹凑古琴时,齐俊于竟一只长萧在手与我古琴之音合鸣。最后三人之音合并,婉转低鸣似有千般情愁。
所有的人欢呼不已,除了小玉满脸不快。
“俊宇啊,真想不到你舞跳得这么好,萧也吹得这么棒,伯父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呢?”李父对齐俊宇说。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他有这些才能够,只不过俊宇兄从来不展示。今天也是我的生日他才给足了面子,小弟我可真是感激啊。”李旦说。
“是啊,我和李旦都知道他不光是文采好,文艺细胞也很多的。俊宇兄你今天大显身手,可真是意料之外啊。”苏文涛对齐俊宇说。
齐俊宇微微一笑。
听李旦讲,自从上次齐俊宇因我与苏文涛打一架后,齐俊宇好长时间都不理苏文涛。也是李旦从中调和,苏文涛又给齐俊宇认错,还保证说以后绝不再对我无礼也绝不让别的人欺侮我,否则叫齐俊宇永世不认他做兄弟,齐俊宇才勉强原谅了他。
“旦儿,你果真是给父亲惊喜啊。这位依梦小姐可真是才貌双全,她的琴艺也与你不相上下。不知道依梦小姐父母是什么职业?看他们将女儿教导得这么好,定也是大户人家吧。”
李父虽对李旦说着却又望向我,是在询问我的家世。
“是啊是啊,这么优秀的女孩定是出自名门望族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
众人又猜疑议论,小玉也斜着眼睛瞟我。
表哥正要说什么,我拉住他的衣袖用眼神阻止了他。
“我并非出自名门,也非生于富贵之家而是来自偏远的农村。我们祖辈世代为农,父亲略识文化做了村长,母亲也只是村小学的教师,但早在生我之时已经离世。”
我毫无卑怯之感大方从容地自我介绍。
大多数人显然对我的出身失望之极,小玉脸上满是鄙夷的笑。
“我还以为是哪家千金呢,原来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小玉说。
“其实我们的祖辈大多都为农这有什么呢?依梦正因为出身于山清水秀的村野方有这般水灵而纯真的气质,不是吗?”李旦说。
“是啊是啊,还是旦儿说得对。今日看来,旦儿对这位依梦小姐可是欣赏有加,只要我儿喜欢我便也喜欢得紧。”李父笑呵呵地说。我倒真没想到他会如此平易近人,一点不象那些大财主的样子。
小玉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看得出李旦的父亲对李旦是疼爱非常,在小玉与李旦之间他还是偏向于李旦的,我也就从心里替李旦高兴了。
“不就一个乡野丫头吗?有什么了不起。”小玉说着竟扭头往楼上去了。
“不管你出身何地出身何方,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尊贵无比的千金小姐。”齐俊宇走到我面前,眼神灼烈地望着我,他竟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出如此话来。
“这个男孩又是谁?”
“他就是京远集团齐天力的儿子吧?”
“是啊,齐董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跟李家公子一样都是独子,是他们父辈事业唯一的继承人。”
“长得也真是一表人才。”
“可你们没看出来吗?这两个孩子可都喜欢上同一女孩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又议论开了。
回来的路上表哥一直说齐俊宇跟李旦都喜欢我,问我想选哪一个,我说:“你把你自己的心先操好了给姑姑早些找个儿媳妇再些生个孙子是正事,怎么竟关心我的事我不是还这么小吗?”说得他也无话可说。
除夕这天我与同学们互相祝福发送短信,时而到厨房帮着姑姑姑父忙做团年饭,表哥也忙着杀鸡宰鸭都忙得不亦乐乎。
我给爸爸打了电话问他们是否已经吃过团圆饭,他说婶婶正在做呢。自多我来到这个城市家里只剩他一人,每年团年饭他都是跟叔叔婶婶一起吃。想着叔叔婶婶也就龙立峰一个孩子,爸爸也就我一个女儿,偏偏我和龙立峰自小就离开他们身边,他们该有多么孤独伤心啊!
我听着父亲的声音,感觉他已经沧老了许多。我难以想象他这么多年来日夜忍受着对我思念的折磨。想着离别前晚他的头发陡然一夜白了好多,现在说不定已是满头白发了呢!他虽强装着在电话里笑着,也强忍着捂着嘴在电话那头轻声咳嗽怕我听见,可我还是听得见。
父亲渐老,难道我真要等他死了才能回去,今世都不能与他相见了吗?
不我不能,我一定得回去。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一定要跟父亲团聚。我不在乎鬼妖附身也不在乎再变成哑巴,我只想回到父亲身边去。
叔叔和婶婶、龙立峰都和我通了电话。龙立峰说过完年他就还是会到这个城市里,因为旁边有人他也假装跟我从没有见过面的口气。
我问他回去家里人有没有被他的惊喜吓到,他说龙泉叔叔一见着他就拿了根棍棒流着泪追着打他,还说:“你这臭小子要你回来做什么,你就在外面一辈子不回来不管我们就行。”王英婶婶便追着龙泉叔叔抢他手里的棍子,这情形还跟我们小时候一样,每次龙立峰调皮或是不写作业龙泉叔叔和王英婶婶便也是这样一个要打一个却护着。
姑姑做了一桌子丰盛的团圆菜,我虽表面上开心地笑着却实在食之无味,我想他们定也跟我一样。
以前不敢回去,是因为相信了洪老先生说的我会给亲人们带来灾难,可事实是他们怕给我带来灾难而不愿见我。
我本来就算这样平安地活着也活不久,又何必去在乎什么灾难?若真是能够提前离世,倒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那样的话,至少姑姑和父亲可以常相往来,至少龙立峰也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死都不怕,却又如何会畏惧灾难?
明年我一定要跟父亲在一起吃团圆饭。
一边吃着饭我一边想着更坚决了自己的心。
吃过团圆饭,姑姑等着看中央台的春节晚会,姑父却要我陪着他下棋。
表哥往窗户前一站,“咦”了一声,又往楼下看了好一会儿,
“表哥你在看什么呢?”我问。
他将窗户关上还拉上了窗帘,说:
“没什么,我看这天气好象要下雪了。”
我依旧跟姑父下着棋。春节晚会也还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