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发来之后，又忙碌了一段时间。中秋节忽然到了。那天晚上，街上很早就没了行人，月亮从房顶后面明晃晃闪出来，一直往天上爬。我心里空的难受。尤其是听到别人家响起叮叮当当的鞭炮声时，几乎想哭。买了一瓶竹叶青，打开一只榴莲，酒和水果混杂在一起，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我喝着喝着，看见月亮就到了头顶，想到半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心里不甘，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什么也抓不住，我的泪出来了。
这时，手机响了，不知道在这个亲人团聚的时候，谁会想起我？
是个陌生号码。
那边说，我想吃水果。
过来吧，这儿水果很全。
算了吧。对方挂了电话。
我有点莫名其妙，马上想了起来，是小顺。
我回拔过去，你马上过来，无论在哪里，马上打车过来！
话刚说完，我看见小顺从街角转过来，那一刻我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过来坐在我对面，闻到榴莲马上用手扇鼻子。然后拈起一小块问，好吃吗？塞嘴里。说，好香。
我要再打开一只，她拒绝了。说，咱们唱歌去好吗？
我收拾好摊子，然后和小顺去了一家KTV。
我想喝红酒，加冰。你心疼钱吗？小顺说。
我呼喊服务生上红酒、加冰。
小顺先唱了一首《橄榄树》，唱这首歌的时候，她的年龄好像忽然变小了，到了十、七八岁的样子，眼神也湿润了。我拉住她的手，她靠在我怀里，把手放在她胸脯上。我闻到她头发上有一股淡淡的汗馊味儿。
服务生过来调好酒、斟满杯子。
小顺把顶灯、壁灯都灭了，打开射灯。在激烈的音乐下，清澈的玻璃杯里，浓浓的红酒好像要跳出来。小顺抿了一小口，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我非常冲动，紧紧抱住她，吻住她的嘴唇。她的舌头又滑又甜，像跳动的火苗。
小顺问我唱什么歌。
我摇摇头，说不会唱。
她一首接一首唱开了，间歇，喝一口酒。她好像忘了我的存在，那些歌一会儿把她带回远古的过去，一会儿又茫然地漫步在无望的街头。她的手机铃声响了她不管。一直唱，一直唱，唱到嗓子嘶哑。
中间，我拿起她的电话，试着帮她看一下谁的电话，她一把夺过。把电话扔沙发的角落。我觉得她好像要逃避什么，又想抓住什么。
一瓶酒喝完的时候，她说，累了。忽然坐在沙发上木偶似的不动了。我拍拍她的肩膀，说咱们看个电影，要不一起回吧。我想起《榴莲飘飘》，我想告诉她我喜欢扮演阿燕的那个演员秦海璐，过几天我要去看她的个人演唱会。我也想告诉小顺，我喜欢她。这时，小顺的电话又响了。她说，你帮我取一下好吗？
我拿起手机，看到二十七个未接电话。
她接起，说，唱歌呢。
对方说，还不回来？
她说，不回去了。
你不回来，我过去。
想来就来呗！
……
我有些不安和不高兴，说咱们走吧？
不走。
小顺放起了迪斯科，正是那首《嫁个有钱人》。她站在大投影前，摇头、拍手、摆臀，头发飘起来，巨大的影子扑到我身上，我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觉得遥远的东西扑面而来，我跟着影子站起来，她伸出手，我们抱在一起。她吻我，抚摩我。我跟着她的身子扭动。我说，咱们走吧，开房去，我想要你！她一把推开我，作梦！我变得更加狂热，上去紧紧抱住她，吻在一起。
服务生进来，问什么，我们都没有理会。我感觉到了在陌生人面前接吻拥抱的快感。我紧紧搂着小顺，希望进入她的身体。
门忽然推开了，一股凉风冲进来。小顺马上推开我。
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站在我面前，鬼一样阴森，尤其是他的眼睛深的像一口井。一瞬间，我有些紧张。但很快镇定起来，我想他大概就是使小顺痛苦的那个杂种。
今晚为了小顺，我豁出去了。
小顺的眼神又变成以前空洞的那种。
我愤怒、心疼，不管眼前这个人和小顺是什么关系，拿起桌上的面巾纸，给小顺擦汗。小顺粗暴地推开我的手。我听到一阵阴沉沉的笑声。
好体贴啊！那个青年说。
他拿起桌上的空酒瓶子，朝小顺脚下狠狠摔去。那一刻气氛紧张极了，我想我也得抄点什么家伙。
摔完酒瓶子，他拉开门走了。屋子里气氛缓和了点。我有很多话问小顺。小顺推开我，急急跟出去。
没有小顺的包间硕大无比，冷清至极。满地的酒瓶渣子，让我幻想中美好的中秋夜破碎不堪。
出了KTV，月亮已经升高，飘到了西边天上。街上空空荡荡，身后的KTV还有人唱歌，歌声粗野而没有章法，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在嚎叫。
我揣度那个人和小顺的关系，在包间的那一刻，我以为已经拥有了小顺，可是……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去的。回去之后，又开始看《榴莲飘飘》，可是觉得节奏太慢太慢，怎样也看不进去。便放她的《单行线》，在忧伤而美丽的歌声中，我想立即就去看秦海璐的演唱会，然后年底结婚。我把小顺的玉佛拿出来，这个小玩意冰凉冰凉，没有一点表情。我后悔刚才没有还给她。
拨了一下刚才小顺给我打过来的手机号码，已经关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