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十分郁闷。
马车摇摇晃晃,坐在车一旁的采月一幅要吃人的样子瞪着他。
他也很委屈好不好?
午饭一过,黄锦觅便给沈老爷留了封信,什么家母病危、急于回乡探望,事出有因,沈小姐需陪同前往云云。
便匆匆拉上沈家小姐,婢女采月和自己出了燕州城。
黄锦觅拉着沈璃韵,临上车前只留给斧头一个白色背影,轻声吩咐了斧头一句:“江南”。
王爷!——快要泪流满面的斧头,真的很想掀开背后的帘布吼几句:你是受皇命来查龙脉下落的呀?!不要头脑发热行事诡异好不好!?不要这个时候沉溺女色好不好?!总要给点时间让我调配人手保护安全呀!?就算我斧头是万能的,你的脚步太飘逸我实在跟不啊!
别看自家王爷平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蹁跹公子模样,一袭白衣满腹诗篇出口成章,但只有从小跟着黄锦觅一起长大的斧头知道,这些,不过是王爷的温良外表,骨子里…食色性也!鲜少有女子能从王爷那“温柔乡”里逃脱,王爷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个沈小姐,只怕最后也要受委屈…
不过王爷,泡妞也要看个时候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兹事体大啊!黑衣锦卫到底跟上来没有,临时的行动都来不及通知啊!
马车外斧头心里那个百感交集,采月那个愤慨万分,再看马车里的两个人,反倒镇定多了。
沈璃韵静静依着马车一侧——去江南?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人生大半辈子都在燕州城里耗着了,厌倦了每次上街人们的指指点点,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也好,黄锦觅的话虽然半真半假,对父亲的分析却字字精准,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黄锦觅靠在马车的另一旁,一双凤眼毫不避讳地细细打量着沈璃韵。留恋在万花丛中的他,自然可以从沈璃韵的身形,推想出她玲珑的曲线,紧致的皮肤,该有多么诱人。
车厢不算宽敞,更突显了女子特有的馨香,黄锦觅有些苦恼——似乎是太久没有女人滋润?怎么越来越像个毛头小子了?
不过,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是——这个不解风情的沈璃韵…我是吃掉呢?还是吃掉呢?
沈璃韵看那双讨厌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用几乎能看穿自己的眼神紧紧盯着不放,十分气愤:“喂!看够了没有?”
“呵,”他调整了下姿势,并没搭话,单手脱了下巴,看得更仔细了。
反倒她更不顺服起来,只得岔开话题:“喂,天都黑了,我们难道一直赶路么?”
他突然起身,消瘦却高大的男子身形立刻笼罩住小小的沈璃韵,两人靠得极其**,他俯身说话时,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一股不容人反驳的力量:“沈小姐,我不叫“喂”,鉴于我们即将同路这么久,你还是叫我辅然好了。”
沈璃韵一紧张,气势都下了一半。
脑海中闪过的词语都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啊!都怪自己一时冲动,信了他的鬼话,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自己和采月两个女子,还不横竖任人宰割了?
只一瞬的功夫,沈璃韵心里已翻了几个念头,最后汇成和自己形象极为不符,十分狗腿的一句——“辅然。”
他笑了,近距离的看这个男人,笑起来竟也十分娟秀,若不是知道他的诡异行径,还真是一副不问世事只读圣贤的公子哥形象。
他脸上还挂着高神莫测的笑容,身子却又朝她压低了几分,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了。
“小韵?”他声音懒懒地,带着一丝笑意。
……
又来了,这又是要唱哪一出呢?
“干嘛?”沈璃韵在袖子里的小手都攥的紧紧地。
要是你还敢有下一步的什么动作——沈璃韵回想起上次他酒醉,莫名其妙地抱着自己…
这次可不会顾忌什么!定要给你点厉害看看!!
她心里这样想着,两人距离这般近,她都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呵呵呵…”他又放肆地笑了,她抬眼一看,原来他已坐下,嘴角轻勾,双眸如水正倚着车厢的另一面瞧着她笑:“小韵,到了!”
她的脸“腾”地飞上了两团红霞。
李家客栈。
这是燕州和白城边境的一个小客栈,不过三层的吊脚楼,门板上的木漆也颇为斑驳,客栈侧面稀稀落落地拴着几匹无精打采的老马,门口挂着一个半旧的红灯笼。早已过了晚膳时间,从门口望去,大堂里没什么人,整个客栈显出一种萧条气息。
一行几人颠簸了大半日,有些疲惫,尤其是沈璃韵和采月,懒得计较这环境如何,只想快些用餐休憩。
倒是斧头下了车,左右转了转,显得有些焦虑。
“公子,我们今晚就住这里?”
“恩”,黄锦觅点点头,算做肯定。
“这…”斧头欲言又止。
“无妨。”黄锦觅打断他,起身朝内堂走去。
几人找了一个大堂边上的方桌落座,沈璃韵四下打量,暗想这客栈可是比自家客栈差远了——先说设施陈旧,你看这桌子椅子,旧的像是随时要垮;再说这服务也不怎么样,几人都进了门也没伙计来招呼,实在是不怎么样。
正想着,眼角便瞥见一个油头粉面的胖子从大堂一侧,翻了布帘出来。他一身肥肉随着小跑而上下抖动着,一身黑灰色的衣衫更显得整个人邋里邋遢,走进一看,不得了,原来这衣衫原本可能是青色的,不知道是多久没有洗,竟是生生穿成了这般颜色,还散发着阵阵异味。
“几位客观,店小,招待不周,先用餐还是直接住店?”胖子抖一抖那浑圆的双下巴,稀疏的头发配上圆润的脸颊,显得十分滑稽。
几人心思各异。
沈璃韵——额,突然饱了,也不知道还能睡好不。
采月——天!这样的人都能当跑堂?!这什么客栈啊,幸好走的时候装了一盒点心。
斧头——嘿,我刚才就想说换一家的!
黄锦觅——……
僵持了一阵,还是黄锦觅敲了敲桌子,吩咐到:“吃饭就算了,安排四间上等客房,烧几壶热水到房间去。”随后纤长的手指一扬,一个黄灿灿的元宝飞向了胖伙计。
“好嘞,好嘞,几位楼上请,小的这就去准备,”胖伙计得了元宝,更殷勤了,引着一行人到楼上房间安置。
看来这李家客栈的生意也确实萧条,一路上二楼三楼都显得冷冷清清。
胖伙计在三楼中间两间房停了脚,笑着让几人休息稍等片刻,便抖着一身的肥肉下楼烧水去了。
沈璃韵转身推开一房门,进屋一看,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点儿——虽然都是半旧的家具,但还算干净整洁。正对着门有一扇木格窗子,推窗看去即是客栈背面的山坡,窗外树影婆娑,显得黝黑神秘。
这是沈璃韵二十一年来第一次“离家出走”,感觉,有几分害怕,几分对未来的恐惧,还有几分压抑不住地期待和兴奋。
白城的晚上,空气都显得那么不同,她凝视着窗外无边的夜色,心里竟也涌出一丝宁静和坦然。
“当当当…”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门口那个很讨厌的声音又响起——“小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