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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入宫

第二章入宫

当日正午吉时,雁回乘了车马西行,由府中一队兵马守护,往京城出发。云端另有马车,徐祈兰特地派了府中最得力的守卫张辉,领了二十骑兵,装备玄铁兵器,吩咐到了裕城便即返回。

刚行了两日,途中没有城镇,只得在野外扎营住宿。雁回只有一个侯府的小丫头随侍,生活上颇为不便,云端便叫自己的小厮来帮忙抬水打扫,自己也赖在雁回帐中,不肯离去。晚间雁回也没有睡意,便和云端一起下棋聊天。

云端下了几盘棋有些腻了,丢下棋子说:“姐姐总是让着我,没意思。”说完凑在雁回耳边说:“我刚来时看见溪边有好多萤火虫,我们一道溜出去抓些回来吧。”雁回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全想着玩,这里已经出了侯府封地,到了越青国的地界了,山野间多是流民,还是小心点吧。”云端翘着嘴答应了。

这时小丫头报帐外张辉求见,雁回心想,“这时候他来做什么?他是母亲心腹,这里离越青王城最近,母亲允云端来送,莫不是要避过奶奶再把云端送回越青王府?”于是吩咐道:“你说我已经睡下了,有事明儿再说吧。”小丫头应了出去,雁回又命小厮去找古恪过来商量。

两人出去片刻,只听见帐外古恪的声音求见,雁回忙自己撩开帐子,却看见古恪与张辉一并站在门外,余者再无他人。雁回心惊,见古恪神色不定,便让了他们进帐,问:“古爷爷,这么晚有何事?”

古恪拱手道:“越青王的人已经守在裕城,要带公子爷走。太夫人吩咐,若有变数,便让张辉护送公子爷回大嵂山谷。”

雁回看着二人,疑惑不解,张辉见状,跪下说:“请小姐公子相信在下。”古恪也说:“时间来不及了,张辉是自己人,小姐不要犹疑了。”

云端在内厅听见了,走出来颓然地说:“我就知道,没有这么如意的事情。”

古恪说:“公子爷,离裕城不过百里的路程,如果今夜不走,越青王的兵马还是可以追到的。”张辉也说:“公子爷最好骑马。我等送了公子爷,再来追上小姐,一定让小姐平安入京。”

雁回见他失望,心中也不舍得,让两人出账等待,拉着云端的手说:“云端,别让姐姐挂心。”

云端垂着脸,流下泪说:“我也知道,终是要分的,还不知到下回相见,是个什么场景。”雁回说:“你大了,醒事了,以后路也该自己走了。我知道你明白的,不需要我多说。只是一点,千万要自己保重,不要丢了自己的本心。”

古恪在外催促,雁回拉着云端的手送至门外,骑上马向东北行去,路过溪边,果然很多萤火虫漫天飞舞。张辉见姐弟俩仍是依依不舍,劝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夜晚露重,小姐明朝还要赶路,还是送到此处吧。”

雁回拿出路上用草茎编成的笼子,扬手抓了两只萤火虫装着,交到云端手上。云端一路上默默不语,脸上神色看来与平时判若两人,接过小笼子,偏又打开来,将虫子放了,把草笼放在怀里。抬头说:“姐姐就送到此处吧,请姐姐宽心,千万珍重。”说完从牵马的张辉手上拿过缰绳,扬鞭拍马,绝尘而去。张辉见平日顽皮的小公子如今如此决绝,也是吃惊不小,拱手作辞,带着属下跨马追去。

雁回与古恪站在溪边,遥望人马隐入夜色。古恪叹息道:“公子爷长大了。”雁回不语,心中满是疼惜,他日步家真与越青王反目,教云端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

次日上路。一行又走了两日,到了裕城。在驿馆中安顿一日准备补给。雁回也不觉劳顿,在房间中看书。到了黄昏,突然听到叩门声,雁回心想:“此处已经禁止外人进来,会是谁这般无礼不通报?”转念一想,“必定是越青王府的人,见拦不到云端,要来问我。”便穿戴整齐,叫小丫头打开门来。

门外站着一位翩翩公子,冠带华服,剑眉星目,发髻一丝不乱,白袍纤尘不染,端正地站立在回廊上。小丫头不知道怎么称呼,见他这般英姿,直觉地行礼参拜。雁回见了,也是眼前一亮,心想:“两年不见,瑞瑛哥哥越来越英气勃发了。怪不得姐姐这般不舍。”忙起身参拜,说:“雁回参见世子爷。”

徐瑞瑛伸手虚扶,说:“知道妹妹从这里走,我两日前送走了瑞麟,便等在这里送妹妹。”雁回行礼致谢。

瑞瑛看了房间一眼,说:“委屈妹妹了,怎么不住到王府别院之中?”雁回答道:“这里已是好了。雁回住惯了山野陋室,也不必诸多麻烦。”

瑞瑛见房间之中竟没有客座,面露为难之色,说:“妹妹可否带我去庭院走走?”雁回便点头和他走了出去。

驿馆之中的庭院,自然是小而简陋,几处花圃也都只打着骨朵儿,没有什么**可赏。雁回一直不言语,瑞瑛也不知怎么开口,眼见已经走第三个来回,瑞瑛终于站住脚步,向雁回拱手行礼说:“大恩不言谢,妹妹此番成人之美,瑞瑛必铭记在心。”雁回说:“哥哥如此说真客气了。我也正想去京城玩玩呢。不几日便可回来了,不妨事的。只不过……有一件事雁回不太明白。”

瑞瑛听她如此说,面上歉疚之色更甚,说:“何事不明白?”

雁回说:“太后掌管凤印,为何不能直接撤了这道旨意,反而让我白跑一趟。”

瑞瑛沉默半晌,说:“怎么会是白跑一趟?妹妹不要妄自菲薄。”

雁回见他避口不谈论太后,也便不再旁敲侧击的打听宫内之事,只看着自己的脚尖,说:“我哪能进宫啊?凑个数儿罢了。”

瑞瑛说:“妹妹秉性直爽纯善,不为俗事所扰,这是妹妹的长处。”徐瑞瑛声音中带着落寞,叹息一声继续道:“你的性子真应了佛偈上说,心外无物,除了云端,什么得失利弊都不放在心上。我若是有你这样的性子,也不至于如此……”

雁回说:“哥哥真称赞我了。像我这样自然不能和哥哥姐姐们比,只是能看开些。”

两人又走了一会,瑞瑛问:“听说云端要送妹妹入京,为何不见他?”

雁回听他终于说到云端,便答道:“别提了,奶奶连夜派人将他接回去了。他也想去京城玩儿,可惜奶奶不让。”瑞瑛见她脸色暗了下去,想是舍不得弟弟,便不好再问。天色已晚,瑞瑛便说定明日来送,告辞了。

雁回目送他身影走出院门,听见背后古恪的声音说:“据说世子为人和善,可惜长房早逝,大权旁落,不知道徐瑞瑛世子的名号还能留多久。若他能为我们所用……”

雁回摇摇头,说:“瑞瑛哥哥我是知道的,就算整个王府都遗弃了他,他也不会对不起自己的家族和血脉。”

古恪听闻,也只好叹息以对。

转眼到了次日清晨,瑞瑛果然穿了一身蓝色扎袖劲装,带了随从骑马来送。送了半日到了运河码头,又送了满满一箱子的珠宝首饰,方才回去了。

雁回登船而行,又行了半月有余,到了盛春时节,终于到了皇城之下。运河沿岸绿柳成荫,柳絮飘飞,洋溢在暖暖的**之中,让人迷醉。

大运河本来有一水道直通禁宫之内,但却并不对皇室之外开放。运河上多是送秀女的大小船只,千帆竞渡,倒是壮观,可到了京城却全部堵在城外官港,等候上岸。好在雁回只乘的一叶小舟,比寻常渔船也大不了多少,随便寻了一处浅滩,便上了岸。

古恪租了车马,载雁回先到官驿侯旨。随后便拿了文碟到内务总司报备。大多候门在京中皆有府院,即使是地方官家女子也有亲友可投,驿馆虽为此次待选专门修葺了几个院落,却冷清得很。

住了三日,翌日便是大选之期,古恪拜别雁回,悄声说:“京城的汇贤楼,小姐若有疑惑,可以想法送信来。”

雁回一直以来都刻意避免询问侯府在各地的桩子暗人,此刻听他明说,便也问:“难道宫中也有么?连母亲从家带来的张辉也是,奶奶究竟……。”

古恪沉声说:“此事小姐还是不要细知,也是为了小姐安全着想。”雁回只好点头不语。古恪又说:“此番若不是突生变故,太夫人也不愿小姐远嫁,不过夫人既没有告诫,必定是信任小姐的处事,小姐只需照料自己安危便可。”雁回点头说:“古爷爷也请珍重。”

次日,宫中派了羽衣卫清道,用官府的轿子来接众女子入宫候选。

雁回本不想多做修饰,奈何规矩如此,只得按品级装扮起来。衣衫首饰,都由宫中按制供给,以免在大选之时众女以奇服异妆惊了圣驾。雁回只淡淡地上了一层珍珠粉,点了胭脂,贴上花靥。照镜微笑,虽没有惊艳之色,也算玲珑可喜。便向古恪告别,登轿入宫。

轿子走得平稳,只听见清道的锣声和同行侍卫走路时衣衫挥动的声响。雁回偷偷掀起轿帘一角,看外边景色。京城街道,果然与别处不同,高楼林立,商铺繁华。只是官家清道,路上虽宽阔却没有一个行人。也不知行过几条街,来到一片红色高墙之下。只听见一人尖声唱道:“东门已到,请各位郡主娘娘换轿入宫。”东方为贵,只有有封号品级的才能从此门入内。雁回放下轿帘,静坐等待,过了一会,轿子又开始行走,走了约有半日,才又到了西门。换了宫内嚒嚒太监抬的软轿,从西门的一个小侧门进了大内。

刚入了大门,雁回听见后面一声沉重的关门之声,原来自己被排在了最末。想来也算合理,大嵂侯不过传了一代,自己又是庶出。门关之后,轿子走了几步便停下,轿外便有教引嚒嚒扶了雁回下轿。雁回略抬眼看了一下,前方已经有了几十顶小软轿,众多统一穿着的女子整齐地站成了几排,相隔皆有十余尺。轿子抬走之后,嚒嚒们便拿出刻着姑娘们生辰和家世的小牌子托在手中掌盘里,低头恭立在候选女子的身侧后方。雁回见自己站在最后,便轻轻转头看看左右。原来这是一片空地广场,一圈城墙之外全是高大的城楼和红木金瓦的楼阁,阳光下熠熠生辉,庄严肃穆。

略等了一会,东边城门中走过来十余个盛装的女子。锦绣缎面的华服鲜艳亮丽,头面首饰也是金光闪耀,想来应是宫中六司的宫官女史。后面跟着两列寻常宫装的宫女。六位女史坐在场中临时设置的座椅之上,由宫女呼唤待选女子上前。雁回偷偷瞄向坐着的宫官们,只见坐在正中的,是一位面色和缓的中年妇人,挽着叠云发髻,簪着三对祥云金玉簪,一副双蝶穿花钗,额间贴着芙蓉色水滴状的花钿,紫红色云纹锦缎罩衣,这是正五品尚宫的制式。左右两旁的四位宫官也是相仿服式,不过颜色略有不同,也没有额间花钿。这几位都已经过了中年,脸上沉寂暗淡,看不出喜怒。另外有一位,却是与众不同,似乎只有二十几岁,虽是女子,却是穿的侍卫服饰,头顶一条长辫垂在腰间,眉目清朗,透着男儿般的英朗豪迈之气,衣边和领子上的玄色花纹显示出她的不凡身份。

女官命令待选女子依次上前行走施礼,以观其仪态声色。选中的,便将牌子收起来,有不入目的,便丢了牌子命其退出。雁回细看着,虽然侍卫装的女官只坐在末位,年纪又是最轻,可但凡每个入选的,都要她点了头,女史们才会收上牌子。一路看过来,雁回旁边已走了十几人,有哭泣不甘的,也有按捺不住心中欣喜的。雁回看那些落选女子,也不乏有姿色颇佳的,看来虽是初选,也着实严格。

雁回想起奶奶所说,自己必定会留在宫中,现在看来连第一道关也是难过的,心中虽有对侯门颜面的愧疚之心,但又想到可以回归奶娘身边侍奉,便心中欣喜,等待女史们让自己落选。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才轮到雁回。持牌的嚒嚒报了生辰家世后,坐在尚宫右侧的一位宫官站了起来,走到雁回身边,仔细打量一番,又翻起牌子来看,突然笑道:“朱砂姐姐,你也是见过那个人的,如今大嵂山怎么送这样的来了。也不怕丢了侯府的爵位么?”坐在正中的红衣尚宫说:“碧琓,莫要玩笑,侯府爵位之事都是政务,也是你我何以浑说的?只做自己的差使吧。”碧琓受了奚落,脸色一暗,便将牌子扔在地上,说:“我的差使,这不就做完了?步家人送到宫里,没得惹太后生气。”雁回听了碧琓的嘲笑之言,心中也略有些自惭,却马上因为自己的落选欣喜起来。向刚才出言维护的朱砂微微颔首,便要行礼离去。

这时,一直也没有言语的女侍卫说话了:“且慢。”说完也走上前来,亲自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牌子,看着说:“你是步候爷的孙女?”雁回行礼说:“民女确是步家血脉,因是庶出,未曾向京中呈送名牌。”女侍卫说:“我是庞岚。不知贵府太夫人现在可安好?我父亲常是挂念。”雁回想:“原来他是庞得将军的女儿,怎么竟在宫中做侍卫呢?”回话道:“谢将军记挂,祖母身体安好。”庞岚点头,说:“我知道你是代你姐姐入宫的,你姐姐做了越青王府的世子妃了么?”雁回见她话锋转得如此凌厉,便低头谨慎说:“姐姐身子有恙,父亲不得已送民女入宫,心中也十万分愧疚。民女也自惭形秽,不敢冒犯天颜,只求代父来京谢罪。”庞岚冷笑一声,转身说:“步侯爷既有奉圣之心,我们也不要拂了他的美意。留下吧。”

雁回自是心中一惊,又听见碧琓颇为不满地说:“步家出身蛮匪,又是靠送那个妖精入宫得的侯位,这个丫头还不是祈兰郡主亲生,不知道是哪里的野种,也配进宫么!”庞岚眉头一皱,正要说话,雁回昂头走前一步,目视碧琓说:“我步氏的侯位是先帝亲封,这位姑姑的意思,难道是先帝封错了不成?”碧琓听了这话,忙说:“你大胆!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说话?”雁回已下决心,又走前一步说:“我祖父本是一方书香门第,受了冤屈才入山避世,蒙先皇不弃,以战功封的将军,祖父在洪同关为护先帝力竭战死,先帝誉以忠烈,追封为世袭侯爵。”雁回吸一口气,继续说:“姑姑说我大胆,我虽愚钝,可也知道**女子诋毁朝臣是什么罪过!”

碧琓气得呲牙,却也不知怎么回话才好,恨恨地瞪着雁回。雁回也毫不示弱,硬着脖颈不肯低头,心里却也有些冒汗。此番顶撞,成功了就可顺利出宫,若是庞岚仍要将自己留下,可是得罪了宫中的权重人物,往后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可不论怎样,雁回也不能听任她任意诋毁自己的家族。

庞岚若有所思地看着雁回,沉默不语,另外两个宫官似乎只是来凑数儿,见情势如此,也噤若寒蝉。朱砂脸上却有些微笑之色,站起身来来劝道:“封侯晋爵的事情哪是**女子可以妄言的,碧琓你少说两句吧。”碧琓见朱砂袒护外人,更是生气,说:“姐姐你是主选官,让她去面见太后,你不怕太后怪罪么!”朱砂的笑容似乎瞬间冻结,言语中透出肃杀之气,说:“一口一个妖精野种,你不知道宫中的规矩么?若是你对先皇的不敬之言透到太后耳中,只怕怪罪的可不是我。”碧琓这才住了口,低头咬牙。

庞岚说:“去太后面前,自然入不了她老人家的眼,我看这个姑娘就还是由尚宫大人带着罢。”朱砂说:“庞侍卫的意思,是要她去绣阁待选女史么?这样……不合规矩吧,哪有叫侯门女子和那些低门小户的丫头们一同选秀的?女史虽比寻常宫女有职位年俸,可终究也只是伺候人的奴婢。”说着瞥了碧琓一眼,看得碧琓十分不自在。

庞岚说:“步氏女子是圣旨诏命入宫的,入选与否,是要太后和皇上做决定。”朱砂点头说:“此话在理。选宫中女子,还是德行为上。”说毕又向雁回说:“步小姐委屈一下,先到绣阁中学习宫中礼仪,一月之后,再由宫中各司的尚官们挑选到各司主事吧。”雁回心中叹气,却也只有行礼应喏了。

随后便有掌灯宫女和教引嚒嚒带领选中的女子们入宫。雁回跟在队列末尾,穿过空地东面一处城墙,门后便是烫金茜纱幔围成的道路。围幔之外隐约可见,金戈铁甲的守卫列队站立,如雕像一般肃立无声。过了环绕皇宫的护河,又有一扇丈许高的红漆金钉大门,城楼高大巍峨,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原来这才是内宫城门,刚才所到之处,不过是外围场地。

初选业已完毕,选中的候门小姐们都按出身安排在来仪阁,馨香殿等几处宫殿。雁回被安排在了绣阁,等待再次遴选。绣阁之中都地方官员进送的官家女子,早半月便已入宫,因出生庶族,即使容姿品性再好,也只能在绣阁待选六司女史宫官,若想跻身主子的行列,只有得蒙圣宠,破格拔擢。

宫中已有多年未曾大选,此次选秀,自然是人才济济。绣阁本来也有房屋百间,其他宫殿虽空余很多,却碍于规制不能轻易入住,只好安排几人同住一间。雁回所住的房间,已有两人先行住下了,床帏之间隔着屏风陈设,也算宽敞,另有外间住着几位宫女太监,负责三人食宿起居。

到了日落时分,雁回才领了服饰用具回房,刚到门口,便有一个圆脸杏眼的宫装女子来迎,接下雁回手中物件,笑盈盈地说:“姐姐辛苦,奴家张氏,姐姐唤我芊芊罢。”雁回见她眉目清秀可人,对自己又如此热情,也笑道:“谢谢妹妹,我姓步,叫雁回。”芊芊一面帮忙放置,一面说:“我已知道姐姐会和我们同住,方才瑞麟郡主还遣人来问姐姐了,还说这里委屈了姐姐,吩咐我们多照看呢。”雁回见她头上还未簪笄,面上也是稚气未脱,行礼答谢说:“没什么好委屈的,我自己拾掇罢,不劳烦妹妹了。”芊芊笑着说:“姐姐不需和我客气,我是武将家出身的,爹爹是北镇司旗下的车骑校尉,我没读过诗书,就是力气大。”雁回笑着说:“令尊名讳可是上啸下北?镇司近日连破戎狄军防,几次捷报上都有令尊之名,功不可没。”芊芊面上一红,说:“这也多亏有了姐姐家送来的玄铁兵器。”

正说着,门口又进来两个女孩儿,一个修长身形,瓜子小脸,颇有些**之态,见两人谈的热络,冷笑一声说:“不愧是系出同门,这么快就熟了。”另一个身材娇小些,面容沉静,见她说的失礼,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向雁回说:“姐姐别责怪,她是个口无遮拦的。”说完又搭手行礼:“奴家宋笑言,这是沈琉馥,我们都是银素王的家臣,向姐姐请安。”雁回起立回礼,心中默想:“银素国向来与越青国分庭抗礼,这个沈姑娘定是把我当成越青王的人了。”正要答话,却听见芊芊插手说:“我出身低贱,怎么能与步姐姐同门了?倒是你两位,同起同卧的,也不怕人笑话。如今姐姐来了,宋小姐就少来叨扰吧。”沈琉馥也不甘示弱,说:“谁不知道步家的出身?若是高贵,也不会到此处来了,既来了这里,就别摆候门的派头!”

雁回见她愈加的口无遮拦,也不气恼,笑着说:“既来了此处,便都是一般的,姐妹们日后都要共事,不要伤了和气才好。”沈琉馥见雁回平和应对,一时语塞。宋笑言走上前来说:“姐姐教诲的是,都是大昊子民,分什么彼此。姐姐舟车劳顿,早些歇息,奴家就不叨扰了。”说着又福了一福便要离去。沈琉馥这才低下声音来,说:“我送你回去。”雁回回礼说:“如此就不送了,笑言妹妹常来坐坐。”

两人出了门,芊芊嘟嘴说:“我听说姐姐今日在尚仪大人面前也未曾退缩,何以对他们两人客气?”雁回说:“日后要相处的,自然以和为贵。”芊芊摇头:“我初来时也是如此想,可是那沈琉馥却总是咄咄逼人。他姐姐是银素国二公子的宠妾,因此才受了提拔的,若不是如此,连进宫的资格却也没有呢。”雁回浅笑,问:“这你也知道?”芊芊难掩自豪,说:“此次难得三国的军队合力北征,随行的家眷女子都是来自各处的,和她们相处久了,自然知道的多些。只可惜以后无缘得见了。”说完脸上又有失望神色,叹气一声说:“爹爹也没想到会选中了我,心中也必然焦急吧。”

雁回说:“如此更要谨言慎行,免得家人挂念。”芊芊娇笑说:“我知道,只是有时安不住性儿。不过……”芊芊靠近身来低声说:“沈琉馥高傲也不是没来由的,她常在银素王府走动,而今日的入宫礼……姐姐可知道么?”芊芊声音更加轻:“三位郡主的轿椅,有两个都是空着抬进宫来的。”雁回听的蹊跷,问:“这又是怎么回事?今日不是圣旨诏令的吉日么?”芊芊回答说:“瑞麟郡主刚到京就被太后宣进了宫中,现如今住在万寿宫,这也不是秘密,不过……映雪郡主一到京中,竟然也被宣进了宫,听说是皇上亲自下的圣谕。”

听了芊芊的话,雁回心底觉得有些不妙。皇上是否是以此对银素国示好,以便联手对付越青国呢?步家是越青国姻亲,向来被其他王侯视作同党,会否受到牵连?

芊芊见雁回沉默不语,以为雁回不信自己的话,忙又说:“我们外间的胡嚒嚒是清凉殿黄公公的……那个。”说着将两手拇指靠在一起,又悄声说:“胡嚒嚒的侄儿在我父亲麾下,入宫前,他侄儿还托我带点东西。也恰巧是她来做我们的教引。”

雁回与芊芊初次见面,就听她说了一大车篓子的话,不知道她是何用心,也不敢全信,只微笑说:“映雪郡主是出了名的美人儿,皇上也必定是听闻了她的容貌,才破了规矩提早召见。既是如此,我们倒真要和她们的人和气些。”

芊芊又微微翘嘴说:“她沈琉馥是映雪郡主的人,我爹爹还是庞将军的人呢,她总以为自己是书香门第,看不起我们武将出身的人,也不想想是谁保着她的盛世家国。”雁回见她如此直言无惧,心中对她的亲切感又增了几分,只是对她的热情有些疑惑,宫中人事复杂,这个姑娘看起来也不是毫无心计的,怎么就对自己这么坦诚?若说只是同为武将出身,似乎有些牵强。

雁回心中不明白,也不想暗自揣摩,反而误解了别人好意,便牵起芊芊的手,轻声说:“这样的话还是少说吧,小心隔墙有耳。再说……你又如何得知,我不会把你的话说出去?这宫中可不是你那些闺中女孩儿,什么都可以说的。”

芊芊听雁回诚意提醒自己,脸上又绽出笑容来,说:“姐姐果然是好心人。爹爹讲得没错。”雁回疑惑:“令尊说我什么了?”芊芊呵呵笑道:“爹爹本来担心我在宫中无依,又怕我放任惯了,不受管束惹了祸事,就叮嘱我说,一定与步家姐姐相交,凡事多请教。”雁回更是不明白,摇头表示不解。芊芊这才说:“姐姐不知,我爹爹初入伍时,正是在步老侯爷的军中的。爹爹在洪同关,亲眼见了老侯爷壮烈殉国,每每在我面前提及,都会抚着步家军的袖徽叹息。爹爹说,步老侯爷是不仅武功盖世,也是顶天立地,心存社稷黎民的真英雄。他的子孙,必不会差的。”

雁回恍然,说:“怪不得,每次我为奶奶读朝廷的抄报,说到捷报中的立功人名时,奶奶都会点头微笑。也是这样,我才记得了令尊。”芊芊听了,睁大眼睛追问道:“此话可是当真?步太夫人竟然记得我爹爹?”雁回笑着说:“我骗你作甚?”芊芊轻抚胸口说:“要是爹爹知道,定会觉得自豪的。”雁回说:“奶奶每回都会把抄报在爷爷灵前烧了祭奠,想来爷爷泉下有知,也会倍感安慰的。”

说到此处,门被忽的推开,沈琉馥走了进来,瞥了她俩一眼说:“多晚了,也该歇着了,有什么话儿,还怕没日子说完?”说着自行洗漱去了。芊芊面有歉意,说:“我自顾高兴,姐姐该乏了,早些儿歇息吧。”说着帮雁回置好床帏,又出去打了梳洗的水来。

有了伴儿,日子便不算难过。雁回和众多入宫女子一起,学习如何行坐施礼,举止回话也皆有礼数章法。豆蔻年华的女子们,本都应是天真烂漫,可这些出身豪贵,入宫待选的女孩儿,不仅早早学会了琴棋书画,也知道如何争奇斗艳,彼此间都想着分个高下。姿色差些,出身贱些的,知道胜出无望,也论出身依靠了山头,找到了主子。雁回晚来半月,绣阁中的女子,早分成了几党,明争暗斗不休。

沈琉馥与宋笑言自然与银素国的映雪郡主亲近,每日赶早前去问安,映雪郡主也常遣人送些点心玩意。雁回因是越青王的挂名外孙,也多有越青王府的家臣子女前来问候,但这些世家女子最重出身,嫌弃她是庶出,又长得平凡,想来在宫中出头无望,便也只是做做面子功夫,过了前几日,便再不登门。“降格留用”的身份本就让人避让不及,何况她初入宫便直接顶撞了太后的亲信,整个宫中,竟只有芊芊与她相交。

雁回自己却也落得清静,日间除了学习礼数,就在房中看书,除此便在园子中呆坐,往往坐上两三个时辰也不烦腻。日子久了,绣阁中便传出“呆头雁”的许多轶事来。掌管绣阁的太监和女史,知道雁回是瑞麟郡主的闺阁之友,也不敢多管。

每与芊芊独处,芊芊这个话篓子就会说个不停,雁回也喜欢听她眉飞色舞地卖弄各处听来的奇闻异事,只是涉及宫中禁忌宫规,也善意提醒芊芊莫要太多言,芊芊虽然出身寒微,却豪迈耿直,多与别人不睦,也不怕后果。雁回沾了越青王府的光,别人多少忌讳些,便常常维护于她。芊芊早已当雁回亲姐姐一般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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