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人!舅舅,你别拦我!”任菲衽被激起了杀心。
却不待旁人出手求情,呼延烈马一声叹息之后,道:“外甥女你怎还是这么偏激,不改改,将来谁敢要你?你说是吗,冷老板?”说着趋上一步,右手刚一搭上邴人芳的肩膀。九字引荐人的元气业已止住外泄的势头。
冷观月岂会不明白呼延烈马的眼神,不过他也只是莞尔不置对否。再看任菲衽悄悄流转的目光却似少女含羞,微乎其微地瞥了一眼近旁的李仝声。
如此一招,任菲衽再无心神与自己法力深不可测的舅舅相抗衡。邴人芳被拉后半米左右,已然脱开追阴噬魂的效力范围。
“多谢兄台相救之恩。邴某人……”
呼延烈马摆手劝道:“外甥女杀人,舅舅救人。这算是扯平了。邴老弟要是没有别的事情,还是早点回复金丘集团要紧。”
邴人芳见着眼前形势,喟然叹道:“唉……后会有期。”
“猪狗的尸体留下!”任菲衽蓦然喝道。
冷观月忽地上前,挡住任菲衽道:“让他去吧。主仆之情,人之常理。任姐就不要计较了吧?”
“还愣着干啥?”呼延烈马同时催道。
邴人芳只觉今日一会,连九字引荐人的招牌都一道给自己糟蹋了。所以一看对方两人相请,加上本性谦和,当然是毫不掩饰失落地灰溜溜而去。
任菲衽还待作势留难,可冷观月和呼延烈马早已一左一右死死封住她的攻势。女人就是如此,她们有时候从来不管事情的缘由,只要觉得不和自己的心意,那好像是全天下都在于她作对,叫她自己是那么委屈万般。任菲衽横道:“你们帮着外人!”
李仝声眉目不快,终也沉声道:“若是一再赶尽杀绝,世人对我们的误会何时能是个尽头!”任菲衽听着心意的人也不帮腔自己,杏眼蓦地一红,眼泪已隐隐噙在眼眶。李仝声也不在意别人戏谑的表情,依旧面目严肃,语气却已缓和许多地道:“菲衽,老树尚且护花怜草。为什么我们对弱小就得不留根茎?”
“你也要想他一样做光棍吗?”任菲衽蓦然好没来由地丢下一句,人已甩袖离开。
呼延烈马也不多说,看似不经意地去拿麻将桌上任菲衽还没嗑完的瓜子,暗地里一用劲,已将莫名所以的李仝声推送到负气而远的美人身后。当然,任菲衽身具异法,一步出门至少十米,但女人内心千变万化的思绪却又使得她一急即缓;呼延烈马的力道亦更是恰到好处,没有立即将男人推到和女人平行,而是十分精细地叫被推之人恰恰落后男人有求于女人时的一个身位之距。
邬光老眼皱出一道笑纹,转身示意呼延烈马落座,道:“呼延老弟这次来可不是做媒的吧?”
呼延烈马“噗”地一声,吐出一粒瓜子壳,道:“有人找我做生意。”
“做生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白固像似看到猴子学人下棋一样的好笑,道,“呼延~如果有人找你做生意,那我明天就是国家主席!”
呼延烈马一把甩掉手里的瓜子壳,瞪眼道:“白水泥笑个屁!这种事就是真的国家主席来了,老子也没兴趣!老子还不是看着你们卖力下面的辛苦,好心给你们指条明路。好好好,好好好……”一连六个好,就是没能把话说完。
但当白固听到呼延烈马专门给他起的外号时,他也早气得鼓腮帮瞪眼珠。白固尖声骂道:“老子们自食其力,一份付出一分收获,那跟你这老小子一个熊样!整天就知道厚着脸皮来这里蹭吃蹭喝!”
廉水国从旁劝道:“好了好了。老白……先听听呼延老弟的主意也不迟。虽然我们可以不吃不喝,无所谓人世的花销。但是冷小哥的情况我们也要体谅!”
冷观月心里明白,一来是廉水国给一见面就互相怄气的两人一个顺坡儿,二则也是真心为身为男性人类的自己考虑。所以冷观月极其知趣地道:“呼延娘舅,小店无本经营,虽然客源不断,不过在收入方面也确实嫌少了一点。就不晓得娘舅这笔生意是怎么个做法?盈亏囊老,效益长短又是囊个?”
“呸!”呼延烈马故意朝白固吐了口口水,但是当他转脸看向冷观月的时候却祖父见了大孙子的关切赞赏,只听他道:“废话少说。捉鬼的生意,大外甥干不干?”
“捉鬼?”由于常乐市的“娘舅”是个惯称,所以众人也不在意呼延烈马对冷观月外甥的称呼,可“捉鬼”二字一出就那白固也好奇地忘了争吵。
……
呼延烈马在前面带路,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复读机投胎。愣是把自己三界之外不管六道之事的身份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说了七八遍。就算王气城府之深,此时也已有些按耐不住。而就在大气污染将军正欲发作的当口,呼延烈马一袭好几只口袋的衣服忽地停止了摆动。
冷观月借着冰冷的月光,望着大墩村的牌坊,原本浑如汉白的石阶,此时不知为何,隐约地好似被蒙上一层不易察觉的晦暗。王气从两根白麻石柱当中把视线投往村子的深处。因为本来一直说个没完的人忽然停止了唠叨,使得眼前的静谧愈加添上一份迷雾般的神秘感。
冷观月脸色凝重道:“娘舅。到底怎么回事?”
呼延烈马摸着石柱上的云雕,声色并重道:“有人在偷地气!”
王气双手手诀一变,只见远处一道灰蒙蒙的气团倏然落入手心,然后道:“村子里的阴阳之气好像一团乱麻。如果我们不进去,恐怕无法分出里面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呼延烈马半举手臂,摇了摇,道:“王将军,你可能是因为非类人的缘故。呼延我倒可以分辨出来。可最叫我犹豫的,仍然是那个隐秘不出的幕后主使。”
一听此话,王气不但知道自己三个钟头前放出的斥候气团是恁么多余,同时也看清呼延烈马不显于平常的中肯谦让态度。王气说话的口语不自觉地加上几分敬重,问道:“呼延老弟,这世上还有几人可以不被你识觉?”
呼延烈马身子倾前,随时出动模样,半转过头道:“对方是地藏师。最不济也是地母级的人物。至于我认识的那几个家伙,他们根本不用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土曰稼穑。稼穑收纳。”冷观月一边观察村口的每一处细节,一边道,“看来也只有和大地融合,才能瞒过娘舅的法眼。”
“法眼个屁!”呼延烈马自嘲道,“一枚大炮,永远是打不中苍蝇的。就是打中了,那他的代价也未免太过惨烈。”
冷观月玩笑地接口道:“所以大炮娘舅就找了个苍蝇拍外甥来帮忙。”
王气长声一叹,道:“物尽其用,老王空负一身本事,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省得。”
冷观月劝慰道:“王将军何出此言!若人人尽其用,世界哪来的纷争?哪来的奢侈浪费?将军一生杀伐,以狮子之力扑狡兔之羸,是很正常的心理。所以,尽其用的根源,不在理念,而在立场。只要王将军明白众生立场,收发自如不过是早晚之事。”
王气怔怔地看着冷观月,从才他几步之遥的年轻人身上,他已仿佛看到那个如渊壑般孤独,似渊壑般深邃的老人。受到一时的点拨,王气那份武将之中极为难得的睿智,愈为凸显:“呼延,是谁告诉你大墩村被鬼占领的?”
呼延烈马仿似猛然遭受了雷殛,瞬即又恢复平静,心中暗道:“地藏师。我外甥女的六墓阴棺与你们何干?”而他嘴上却是冷冷道:“小冷。看来你也不是感知型的。接下来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吧。老王,你可以带小冷回去了。”
态度的遽然转变,王气哪里不会知觉,但他一想到戚自远无言的托付,和对冷观月一种莫名的亲近,最终还是让多智机变的他选择了糊涂:“哦,好的。小冷,我们回去吧。”说话中想要去拽冷观月的胳臂,却不想一抓竟已落空。
冷观月轻易避开呼延烈马怔忡间仓促地阻拦,闲庭信步地边走边道:“夜幕潇潇无人村,只我一人小曲哼。河间清波揽明月,末学后进拜高尊!”
王气和呼延烈马相视一笑,举步随后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