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渐散,倦色轻霜,弯长的睫梢凝落冷汗,僵硬的手掌温抚她已经温热起来的脸颊,那么痴缠的梦,那么不真实的梦,
“生死相随么?”
一场醒不了的梦。。
她黛眉一颤,虚弱问声,
“我死了吗?”
他的发间青烟散尽,梦呓呢喃
“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一次?”
迷糊中听来这话是哪里不对?却又无力去想。好沉重的眼皮,试了几次都撑不开。
“又是你救了我?”
她的额心传来的一丝温暖,一如梦中。
“其实,我,”
“其实你,你救我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我知道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不屑一笑的力气打断他的话,也许是害怕着什么。如蒙蒙大雨淋湿了烟花盛灿,原来梦,终是要醒的。。歌声飘远,该是放手的时候了,虽有那般不舍~
她的手被松开,垂下,可是眉心那温凉的感觉还在,令人流连,就当是个梦吧,从来没有做过的,美丽的梦。
“铛!”
一声门碎,二人惊醒,斜目一看,那个红纱飘盈的女子,跌撞的踱着步子走来,她哭过?泪痕斑斑,她入魔?红眸似剑。黑气森森,只是几时不见,她怎的憔悴了这么多?
“他是我杀的,与她无关,要报仇,冲我来!”
暮城雪断断续续的颤着嗓子说,吕忆卿一颤,手微微握紧。可是朱雀却偏偏朝她走去,满腔恨火!
“杀了你,杀了你!”
嘶哑的声音重复念叨,悬掌一落,劈向毫无招架之力的吕忆卿,
“啪!”
暮城雪挥臂一档,使尽了最后的力气,随后仰倒在床,吕忆卿失去依靠,也跟着倒去。他的气息离自己这么近,就像在耳畔,就像在心房。朱雀退到门边,眼中红光凶盛,只有杀戮才能平息和终结仇恨!
“杀了你们!”
光影交错的瞬间,一道血虹贯来,没有片刻犹豫,扑上去,挡在他身上,他一震,心一沉
“她在干什么?!”
血虹化作利剑一柄,悬对二人心门之上,一剑穿心?朱雀喜露邪笑,谁知又是
“砰”
的一声,从他手心飞出的珠子真真抵在剑巅之下,到底是何方神物,这般无坚不摧,这般淬亮无双!两物争锋撞响,利剑完全不占优势,仔细一听,嘶嘶的碎裂声,朱雀立刻施法补注,可是此珠果不一般,遇强则强,力道更涨,朱雀看来也是吃不消了,被生生逼退屋外。
屋内二位经这一番折腾,更是虚弱,看来一时半会是恢复不了了。
“为什么,为什么躺在他怀里会这样安稳?”
看一眼他,
“他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深深的,脉脉的,这样满足吗?这一刻,说不出的感觉,若就这样死去,也不会遗憾的吧。可是,已经踏上了寻找天书的路途,怎能甘心就此止步?
“绝不能坐以待毙!”
吕忆卿心想着,慢慢从腰间夹出一颗玲珑币,费力的放到他摊在一旁的手心,暮城雪一惊,她那复杂的眼神,似恳求,似窃喜。他嘴角微微一弯,手指一屈,玲珑币便散出了幽幽玉气,源源流入他的手心。不过一刻时辰,微霜凝露,已面润如初,他将她放躺在枕上,清风一阵冲出门外。
朱雀操纵剑身和珠子正拼得激烈,暮城雪将珠子一收,幻一流锐气直袭奔去,朱雀血目一闪,怔在原地,放弃抵抗了吗?锐气穿身而过,
“恩?幻术!”
却看木屋门前闪进半角红影,
“不好!”
他身影顿消,一片暮草飘摇。
朱雀尖刀一刺,
“匡”
断了?定睛一看,暮城雪白衣一现,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挥袖一晃,一座晶石大钟突现而降,将她罩困其中。
“好好在琉璃钟里洗净魔性吧!”
朱雀蒙住耳朵,紧闭双眼,不得动弹却直冒冷汗,看来煞是痛苦。暮城雪一看静静躺着的吕忆卿,面目平和。
“你不怕她一剑杀了你?”
直直看着他,脆声回到
“我知道你会救我的。”
他撇开头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不过,要想达到目的,界限,是一定不能不清不楚的。
“以后,不要指望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这算什么?提醒吗?还是拒绝?他头也不回的负手离去。吕忆卿张嘴想喊,却又咽了回去。
被禁锢在琉璃钟内的朱雀虽无挣扎反抗之迹,却是脸色惨白,青筋爆烈,
“在那钟里究竟是何种折磨?她一定痛不欲生吧?如果羲日知道她正受着这样的苦,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这样想着,勉强起身靠在床栏上,轻言轻语
“能告诉我你和他的故事吗?”
朱雀立马呆住,表情里没有一丝痛苦,眼角滑下的泪那样干脆。
“那是怎样的一个约定呢?连岁月也磨灭淡忘不了的约定。”
她的眼光突然温柔,看着钟外透下的柔媚暮光。
回忆,是飘零的风花缠绵。
“妖孽,休想逃!”
白衣仙然,男子并指追击,一鸟红影忽左忽右,东西躲窜,行迹难定,突然大风乍作,沙墙四起,将男子团团围困,墙内黄沙乱舞,男子袖布遮眼。
“糟了,上当了!”
“哈哈哈~晚了!我先前是故意输给你的,这回到了我的地界,看你还能如何嚣张!”
墙外的笑声妖媚,
“妖孽,休要猖狂!”
男子双拳一并一冲,如甩出两副重锤,沙墙轰然一倒的瞬间又变作虎兽一只冲出尘沙,直直奔向对面沙丘上模糊的飘舞红衣,女子一惊,没有料到他竟能突出重围,如何是好?就在虎爪抓来的瞬间,女子勾出沙土中的一条黑蛇横在爪前。谁知虎爪一收,化回人形,俊逸轩昂。却是将蛇托起,轻抚几下,又慢慢放回沙海。女子得机逃命,身形一转,翩翅飞远,回望落日红尘中那抹白莲如花,却是心中震惊,
“他为什么不杀那条蛇?”
他没有追上去,只是仰望天边闪动的那点朱红,叹息一声。
沙漠的夜,风声沙沙,却是死寂,沙漠的月,皎白盈亮,却是孤单。男子端坐火旁,闭目养息。突然沙中钻出一条细短的红腹黑蛇。
“啊!”
躲在石壁后的女子惊诧
“他疯了吗?”
男子一边托起小蛇,一边抚摸它,任它尖细的獠牙深深咬进皮肉,待两股鲜血细流,又放它归去。
“鬼鬼祟祟,果然是妖孽之为!”
女子又一惊,
“被发现了!”
立即仓皇逃命。
“累死我了,应该追不上了吧?”
可是回头张看的时候,又是一顿
“他根本没有追来?”
月影飞沙,百无聊赖的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怎的心中这般不快,就像一口腥血堵在心口,咽不下,吐不出,
“他为什么不杀它呢?”
一转身,决定要回去问个明白。站在石壁后偷望,乌丝白绢,剑眉钩鼻,火光映照中那英气逼人的侧脸,怎的心中一热?男子睁开眼,冷眸寒声
“给你机会逃命你不逃,回来送死吗?”
女子大摇大摆的站出来,却离它三尺距离,
“你要杀我可以,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杀了那两条蛇?它们不也是妖吗?”
男子不屑一笑,女子有些脸红
“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不顾自己的小命,居然为了问我这个可笑的问题。”
女子慌问
“可笑?哪里可笑?同样是妖,你不杀它们,却要杀我,是何道理?”
男子面色一沉
“如果有一天它们也修炼成了你这等祸害苍生的毒辣心肠,我会毫不留情,杀无赦!”
她眼中怨恨,不满的哼道
“我生来就是妖,杀戮本来就是妖的本性,如果可以选,我也想一出生就像你一样,是个受生灵敬畏,高高在上的神!”
男子似有所感,
“我也不是一出生就是神的。”
“那你是什么?人吗?”
他摇摇头,戏谑的口吻
“妖~在入神界之前,我只是一只作乱洪荒的妖兽。”
女子不可置信的神情,
“怎么可能呢?妖怎能入得神界?”
“天母仁慈,念我善心未泯,将我收纳左右,教会了我很多从前并不懂得的道理。曾经我问她,神与妖的分别究竟是什么?”
她激动追问,
“是什么?”
男子朝天仰望,眼中充满感激之色,
“她说,神与妖本没有分别,神妖之界只在一念之间,舍人为己者是为妖,舍己为人者乃是神!”
“一念之间。。。?”
女子自言自语,
“我祸事做尽,该是没有善念的吧?”
“她在叹息么?悔憾么?”
男子想着,终于第一次抬头看向那个追杀了数月却从未见得真容的‘妖孽’。忽而心头一颤,肤如凝脂羊玉膏,明眸一眨醉红唇,那瞥惊艳,那丝幽怨,如此怪异的感觉!立马转回脸来,不敢多看。
“她是妖,你奉天母之命诛杀她,怎么能和她口舌无关之事?”
心慌意乱,急出恶言,
“妖孽,休要迷惑我,不然,”
突然手臂一痛,女子一头雾水,心中惊异
“迷惑你?我,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啊?”
拂袖一看,蛇牙伤处一周紫黑色正快速扩散,惊讶
“中毒了!”
男子定神并手,想将毒血逼出,身旁女子也慌了起来,蹲下祥看
“没想到刚才那条小蛇就是红腹蛇王,它的毒就算是神仙也化之不了的!”
对于她的好意提醒,再想起那条小蛇,男子本能的反感
“妖就是妖,果然本性难移!”
女子抱手腰间,不平的反问道
“你原本不也是妖吗?”
“你!”
男子负气吞声,继续驱毒疗伤,却毫无好转,反而扩散得更快,不禁心中悲凉
“你不是一直在等机会吗?我现在中毒了,你还不动手杀了我?怎么?怕自己没有胜算?放心吧,我不会还手的,与其死在这无名小妖手里,还不如死在你手里,动手吧!”
女子一怔,他青秀的眉间渗出冷汗,深邃的眼眸闪烁不定,气息急促却是淡若如常?怎就心魄一动,毫无犹豫拿起他的手,红唇一贴,男子心惊
“妖孽!”
原以为她要啃食自己,没想到她吸出一口黑血,吐在沙里,细沙立刻变得乌黑,
“她在救我?!”
震惊,不止一瞬!心动,不止一点!
视线,未曾有一刻离开她的容颜,决绝,柔媚的容颜!从未有过的温暖感觉,甚至用死去换,也绝不犹豫和后悔的感觉!
风火交缠,跃跃闪动,她低埋发黑的脸庞,
“好了,你的毒已经除去了。。”
她颤抖的说完,忽然倒在了他的怀中,如一瓣坠落手心的花蕊,很轻很柔,而自己的心,这样空荡,仿佛还有那么一丝莫名的疼痛。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带你去天阙玉宫,去见天母,她能救你!”